再说刘光同那里一路出了宫门外,果然瞧见崔旻在门口。
他咂舌两声,提步上前去。
崔旻是背对宫门负手而立的。
他近前时,有意的放轻了脚步,此时伸手在他肩头上重重的拍了一把。
崔旻突然被人拍了一把,自然是吓了一跳,饶是他再镇定的一个人,也陡然一个激灵。
刘光同很少见到他有这样的时候,便放声大笑起来。
崔旻蹙了眉看他:“刘公还是这么有闲情逸致啊?”
刘光同笑的很放肆,半天都没能守住。
崔旻的脸色随着他的笑越来越难看。
刘光同见他脸色几乎黑到了极点,这才有意的收敛起来。
笑声停下来后,他咳了几声,拍了拍崔旻:“这不是找点趣儿吗。”
崔旻知道他是这样的行事,脸色虽然难看,但是也不计较什么,只是往他身后看了看:“成娇没出来吗?”
刘光同摇了摇头:“陛下叫人领着她去见太后了,太后嘛——”
崔旻因他这一声停顿,眉头不由得拢到了一起。
太后一辈子在宫里摸爬滚打,要说她是个什么吃斋念佛的老太太,他可是半个字都不信的。
刘光同噗嗤一声又笑了:“瞧你紧张的吧。太后能拿她怎么样?估计啊,是拉着她要说起侯爷来,少不得要多留一会儿了。”
崔旻一是觉得无奈极了,拍开他的手,连退了两步,冷然的看着刘光同:“成娇是第一次进宫,我是生怕她错了一点儿规矩,冲撞了贵人,刘公今次拿这个打趣,倒是没完了?”
刘光同这才正了神色:“不打趣你不就得了。”
崔旻嘶了一声:“你不在宫里服侍,怎么出宫来了?”
“陛下指派的,”刘光同又想起这位万岁对谈贵妃的态度来,眯了眼笑了两声,开口的时候有些阴阳怪气的,“我之前跟你说最多四个月,估计是说多了。”
崔旻意识到事有不对,呼吸一窒:“怎么说?”
刘光同抿唇想了想,回头往身后看了一眼,又拉着崔旻走远了一些,才开了口:“今儿在坤宁殿,我所见陛下对贵妃的态度,可大不如从前了。其实说实在的,这么多年了,除了是对贞妃……”他估计是意识到自己失言,忙咳了一声掩饰,“总之私下里,陛下对贵妃再怎么冷淡,人前总是做做样子,把贵妃捧到天上去的。可是今儿不说我们了,还当着薛家小丫头的面呢,陛下连样子都懒得做了。”
崔旻到底不是宫里的人,从前刘光同也不常说起陛下对内宫诸位娘娘们究竟是如何,所以刘光同一时说起这个,他还有些发懵。
懵了半天后,才终于反应了过来。
陛下如今不愿意再像从前那样去敷衍谈贵妃了,这可不是什么好的征兆。
刘光同给了他足够的时间去思考,见他脸色一抹明朗闪过,便知道他大概明白了其中意思,才接话道:“而且我刚陪着陛下回福宁宫,陛下就急着打发我去料理宫外的事,又说过两日早朝会下个旨,把东厂重新交还给我。”
他说着嘛了一声,稍顿了顿:“这个事儿我是料到了的,但是没想到陛下会这么急。照我之前想呢,肯定是要先把王芳给稳住了,再一点点的来。但是我这刚回来,立马就重握大权,所以……陛下应该是打算动手了的。”
那也就是说……
崔旻心念微动:“也就是说,薛万贺的事情压下不发,是为了等待这个时机吗?”
他拢了眉心:“严公的事情如果重新翻案彻查,那就是导火索,不管陛下怎么安排,只怕王芳等一众人都要被牵扯到里面去,届时再扯出甄氏一族,甄谈二氏土崩瓦解只在朝夕之间而已。而这个时候,各世族之间的角逐就要正式开始了,陛下此时再将薛万贺的事情摆到台面上来说,薛家还未涉足争斗,就已经要从这场戏里退场了。我说的不错吧?”
刘光同难得严肃的点了点头:“所以,日子应该就近了,而且谈家应该不会跟这件事扯上关系。”
他这样说,反倒叫崔旻有些茫然起来,于是开口问道:“难不成还跟甄家有关?当日我们曾说过,下手害严公,谈家才是最有动机的,如何与甄氏扯上关系?”
刘光同却莫测高深的笑了笑,直冲他摇头:“陛下说跟谁有关,就会跟谁有关,明白了吗?这天下的生杀大权,全是陛下一人说了算的。甄氏如何没有动机?能借机扳倒谈家,就是他们最大的动机。”
崔旻又是呼吸一窒。
原来帝王之心,竟是这样难以揣测。
刘光同此时突然变了变脸色。
崔旻看在眼里,咦了一声:“怎么了?”
刘光同却拧眉不语。
他是突然想起来,陛下说的那句——表忠心也不是急在这一时的。
这句话,看似寻常一句玩笑,彼时刘光同自己也没太过于在意。
可是话赶话的说到了这儿,他就突然上了心。
他是从小服侍陛下的人,忠心何须再来表?
刘光同忽然之间意识到,也许短短两年的时间,陛下对他,其实早已不如从前那样信任了。
这句话,或许是试探,可是更多的,应该是警告。
他此一去应天府两年,当年陛下也许是有心让他培养自己的势力,更有甚,是希望他和应天府的世族,诸如崔家、卫家这样的人家打好关系,将来还是能够为陛下所用的。
可是当有一日,他真的把这些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