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崔旻一路跟着崔昱出了门,二人没走出去多远,崔昱就停下了脚步。
他回过神来,负手而立,挑眉看着崔旻。
崔旻这时才仔细的打量起他来。
总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微妙。
崔昱从前是温雅的人,带着世家子的贵气,如今不知是怎么了,竟平添了几分戾气。
再想想适才屋中的那些话,崔旻眉头就拧的更厉害了。
“你什么意思?”崔旻蹙眉冷声问道,“方才话里话外,是针对我来着?”
崔昱咻了一声:“大哥哥既然听出来了,怎么还要再问?”
他说着又哦了一声:“一向被人尊重惯了的人,一时之间不太适应吧?”
于是崔旻捏了拳头:“你可真是长能耐了啊。”
“怎么?”崔昱翻了眼皮当初拿好话骗我的时候,就不怕我有朝一日与你针锋相对了?”
崔旻一怔。
骗他……
“你果然还是为了成娇的事情。”
崔昱脸色微变,只是很快又平复了:“并不全是。”
崔旻扬眉看向他,示意他有话就直说。
崔昱似乎是想了许久,才开了口:“这些日子以来,我总在想。这世间是不是所有的好事,都是你的呢?因为你是崔家的宗子,不论是婚事,还是前程,家里的长辈也好,外面的权宦也罢,头一份的心思,全是用在你身上的。”
他稍稍顿了顿:“你上次回家时,这些话我已经说过了。彼时我也一味的颓废,无论祖母如何说教,我一个字也听不进去。直到——”
崔昱刻意的拉长了音调,唇边是意味深长的笑:“直到你入国子监的消息传回家中,我才知道,不是所有好事都要落在你崔旻身上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逼近了崔旻几步:“大哥哥入了国子监,我虽不解其中深意,只是在家中时所见父亲与祖母皆是愁眉不展的,由此料想将来入翰林、入阁,都是不能够了吧?”他呵了一声,“寒窗苦读,可你的内阁梦终究是做不成了。”
崔旻眯眼与他对视。
心底最不愿意去想起的事情,被自己的亲弟弟直言揭穿。
就像是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让他怒从中来的同时,还有些无言以对。
其实他也不是看不开的。
人各有命,也许他的命途就是这样的,注定入不了阁。
他纵有雄心抱负,也无力与天相争。
如是想来,便也就释然了。
崔旻长出了一口气:“那又如何?路有那么多条,未见得我就非要选择入阁这一条了。”
崔昱嗤笑一声:“你入阁无望,自然要这样说了。不过呢,大哥哥压了我这么多年,如今也轮到我扬眉吐气了。”
听到此处,崔旻才算是明白了。
崔昱从前不觉得被他生生压了一头,也不觉得所有的风光都是他的有何不妥。
成娇的事情,只是一个导火索。
在崔昱一蹶不振数日之后,终于幡然醒悟。
原来这些年来,竟处处都让他占了上风。
刚好他入国子监的事情传回家去,崔昱如今的意思,是要替他走一走他走不了的这条内阁路了。
毕竟还是亲兄弟,况且在薛成娇这件事情上,的确是他得了便宜。
崔旻会心笑了笑,拍了拍崔昱:“你有这份心,就该在课业上再多努力一番,将来若真能考个状元回来,入了翰林院去,也是你的本事。”
崔昱一愣。
这话说的坦然极了,丝毫没有不悦。
两相比较之下,反倒显得他是那样的小肚鸡肠。
崔昱退了一步,拍开崔旻放在自己肩头的手,盯着崔旻看了半天,才哼笑道:“大哥哥,我入京以来,听到了一些话,还在想是不是要告诉成娇一声。不然,你帮我拿个主意?”
崔旻见自己好言相劝他却一味不听,不由的也拉下了脸来。
崔昱见他不说话,就深吸了一口气:“大哥哥与襄安侯的世子相交甚深,来的这一路上,我可听说,襄安侯对大哥哥很是中意,膝下嫡女尚未婚配——”他说着啧的咂舌,“看来侯爷是有意让大哥哥做乘龙快婿啊。”
崔旻眉头立时拧在了一起。
燕侯的心思,他和舅舅都是知道的。
彼时上门来找舅舅的人也多,能推能回绝的,舅舅都是一口就回绝了。
可唯独是燕侯那里,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当做什么也不知道,偶尔透露出些许不情愿而已。
崔昱的笑尚未收起,话就已经又出了口:“大哥哥不是一心谋仕途的吗?这位郡主是真正的金枝玉叶,难倒不比成娇……”
崔旻终究是忍不住了。
他上前两步,一把揪住崔昱的衣角,一拳挥上了那张还挂着笑的脸。
正巧了高孝礼从前面过来,就看见他动手打崔昱,便拉了脸:“成何体统!”
崔旻打了一拳犹嫌不足,待要再补上一拳时,就听见了高孝礼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再一抬头,见崔昱眼底有得逞的奸诈闪过,他眉头就锁紧了。
怪不得这小子连躲也不躲。
高孝礼几步近了前,冷着脸看崔旻:“你弟弟大老远的赶路来,你动手打人是个什么道理?”
崔旻抿唇不语。
崔昱揉了揉被揍痛的腮帮处,叫了一声舅舅,才说道:“我说了些糊涂话,大概惹急了大哥哥了。”
崔旻眸色更暗了暗,看向崔昱:“你变成如今这样,真叫人恶心透了,我做人一向堂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