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崔旻出了宫,一路回到高府中,门上的小厮便先挤眉弄眼的叫住了他。
崔旻一向脾气好,也很好说话,对待下人宽和的很,从不端着架子。
只是今日其素的那些话尚且萦绕在他心头,难以消化,所以这小厮同他闹了两下,他便有些恼。
当下站定脚,袖着手冷眼看那小厮:“有事儿就说事儿,成天还有没有规矩了?”
那小厮显然是被他突然翻脸的模样吓到了,忙俯身告饶。
崔旻撇撇嘴,摆了摆手:“行了,什么事儿你赶紧说。”
“应天府来了信,”那小厮哪里还敢耽误,便忙回话道,“一早您被传进宫的时候,送到府上来的。”
崔旻眯了眯眼,好半天后,说了一声知道了,才提步进府。
入了府中,他便径直往高孝礼的书房去了。
果然,那封信是被送到高孝礼这里来的。
高孝礼见他来,就招了手叫他近前,把那封卷成了长条状的所谓书信递到了崔旻面前去:“既然是给你的信,我没看。”
崔旻干笑了两声:“哪有什么您不能看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动手把信接过来。
崔旻细细的展开书信,只是内容却叫他越看越是眉头紧锁。
高孝礼的目光一直放在他身上,见他这般,就咦了一声:“说什么了?”
崔旻哦了一声,把信又递回去:“是我小叔叔来的信,您自个儿瞅瞅。”
其实那封信,内容也很简洁明了。
无非是将当日崔昱所说的话,又复述给了崔旻。
高孝礼看过后,随手把信撂到书案上,嚯了一声:“四房这个算盘打的蛮是不错,她们老太太关系走不动了,老脸豁出去完了,这就想着叫孩子们上京来缠你了?”
崔旻抿唇:“只怕不止是我。”
高孝礼神色一变:“想都别想,我连门儿都不会叫他们进。”
崔旻不由的想要发笑,面上却只扯了个无奈的笑给他:“您这就是气话了。他们做晚辈的进京,就是打着请安拜访的名头,您也不能把人关在外头,不叫进府,没有这个道理呐。”
“所以呢?你的意思呢?我这里还有……”
然而高孝礼的话还没有说完呢,高府的总管已然匆匆而来。
总管叩门三声,听见里头的动静,推门而入。
高孝礼沉眸看他:“怎么了?”
总管请了个安,才平声回话:“前厅来了人传旨,叫表少爷去接旨呢。”
崔旻下意识的与高孝礼对视了一眼。
高孝礼也是疑惑。
传旨?这时候传什么旨?
可他还是站起身来,同崔旻点了点头:“走,我跟你一起去。”
甥舅二人疾步往前厅去,才发现所谓来人,正是当朝次辅万云阳。
高孝礼先拧了眉,但见他手捧明黄圣旨而来,嘴唇虽然动了动,然则一言未发,先跪下去听旨了。
万云阳面色也并不好看,打开圣旨,声儿很沉重,还透着些许清冷:“上谕,今江南遭难,朕心痛之,前令东阁大学士公孙睿华、康定伯孙悠之,携旨与官银前往赈灾,然则山匪成患,大学士身遭不幸,朕甚为悲痛。今已追发旨意,令江南知府就地羁押孙悠之,再令太子与襄安侯世子同往江南,以期安抚民心,查察此案。朕闻崔卿年少勇猛,身手过人,特旨意云南道监察御史崔旻与同行,护卫太子左右,钦此。”
万云阳阴沉着嗓音把圣旨念完,高孝礼和崔旻二人却皆是愣在了原地。
公孙睿华死了?
陛下要让太子去江南?
还就地羁押了康定伯?
可为什么又偏偏指了他同去?
朝中武将何其多,几时轮到他一个小小的监察御史,随行太子左右,护卫太子周全了?
万云阳大概也知道这道旨意来得突然,所以崔旻愣在原地没有接旨,他也没有不悦。
只是动了动身形,催促了一声:“崔大人,接旨吧。”
崔旻这才回过神来,嗳了一声:“臣领旨。”
待万云阳把圣旨交付到他手上后,他才与高孝礼二人站起身来。
高孝礼看看崔旻,又看看他手中那道圣旨,向着万云阳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万云阳摇了摇头:“是我今早收到的江南六百里加急,老师他……已经身遭不幸了。”
高孝礼身形一晃,显然是惊讶过度。
崔旻虚扶了他一把:“舅舅。”
高孝礼一摆手,继而又问道:“那跟康定伯有什么关系?陛下为什么追发旨意,将他就地羁押?”
万云阳深吸了一口气:“山匪突袭之时,他为了保命,弃老师于不顾,自己命护卫一路护送,仓皇而逃。老师是尸身下落不明,连带着五千两的官银,也一并为山匪所劫。”
高孝礼倒吸一口冷气。
康定伯不是这么没有骨气的人啊。
他虽然一辈子养尊处优,可是怎么会如此行事?
但是高孝礼还来不及深思这个问题,就听崔旻问出了声:“陛下是怕江南人心惶惶,才派太子前往的吗?”
孰料,万云阳却叹了口气,颇为后悔的说道:“这本是我提议的。”
“你?”高孝礼惊讶之下,音调都陡然拔高了,“你怎么能让太子去江南?”
万云阳也不恼:“我本意是让太子前去,安抚民心,再加上太子已经快十七了,陛下却还是不让他上朝,所以我……”他一边说着,却发现高孝礼神色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