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太后浑身山茶花香味,回到慈恩宫寝殿。
给眼巴巴听信的客氏带来令人沮丧的消息。
因要去沐浴更衣,坐在妆台前,客氏开始帮她卸凤冠,耳环珠钗宫花,再把固定头发的发夹一一取下,松散发髻。
于往今拿着一个牡丹粉彩大花瓶,把一大丛白雪塔插进去,笑道:“老奴替您摆在床头,太后娘娘闻着花香,今夜就不会失眠了。”
华太后拿着象牙梳子篦发稍,皱眉道:“陛下那里的山茶花绿茗实在太好喝,就多喝了几盏,哀家一喝茶就睡不着觉。”
“老奴还是给您拿百合九味汤,饮一盏吧?”
“也罢了,聊胜于无。”
太监退下去了。
客氏叹道:“真不知道您还有什么烦心事儿,每夜闹失眠。骊妃娘娘三千宠爱集于一身,虽不来慈恩宫,陛下却替她把所有的孝都尽到了,跟亲生儿子没半分差别。”
华太后听她这话里大有酸气,并不回头,看着铜镜里的自己道:“别老亲生儿子亲生儿子的,皇帝的母亲元宁若还活着,会被这个不孝之子气死的!”
客氏听了她这没头没脑的话,愣了一刹,随即笑道:“就是因为那孝慈太后她没福气,早早没了,您才把她所有的福气都占去了,陛下对您好的没办法形容。”
华太后哼!一声,不言语,仔细打量自己脸上大片的红斑……
客氏把卸下的首饰小心翼翼收到妆台的锦盒里,轻声道:“太后娘娘,您是凤凰一般的贵人,奴婢当然不敢和您比,更不敢奢望陛下会多瞧一眼。只是,自觉给慧妃娘娘没增光反倒拖后腿,心里就……”
华太后拍拍她放首饰的手,安慰道:“什么事想开就好,起码你还有个儿子,等你喝了媳妇茶,就等着含饴弄孙吧。”
听她一说,客氏只有更沮丧:“女儿尚且如此,儿子就更别提了,男人总是粗心,朔明那孩子军务繁忙,奴婢去年在琉州住了一段时间,虽在他府里,却只见了一面,他又十分内向,沉默寡言,因此也没话。”
华太后把鬓边取下的那朵白雪塔拿在手里端详。
客氏自镜中,看她眼中透露出无限温柔,就笑问:“是陛下亲手给娘娘簪在鬓边的吧?”
“哪里……”
华太后否认,她怕客氏心情雪上加霜。
可这欲盖弥彰,客氏更是从胸腔里叹口气,“唉!都是男孩子,您的陛下就体贴入微。而奴婢的那一个,却只知道练兵打仗,粗枝大叶的。只盼着,娶了妻子能好一些,学会怎么哄女孩子,人家那可是丹图的郡主,排场大着呢!”
华太后把那朵花插在一个装满水的袖珍琉璃小瓶子里,冷笑道:“不过是丹图太后的侄女,你的朔明就不一样了,他是魏王名下的儿子,将来魏王千古,他可以世袭爵位的,到时候,皇帝一人之下而已,那个女人她拽什么拽!?”
客氏唬得脸白色变:“太后娘娘!魏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华太后瞧着她头上瞬间大汗淋漓,“你干嘛怕成这样?这里是苇原宫,又不是白陀城墨玉宫。”
“奴婢知道,可太后娘娘说的话太……奴婢不敢听。”
华太后傲然道:“要哀家说,你根本就不必靠什么郡君来撑门面,宰相家奴四品官,你是哀家的人,放眼金凉,谁敢小瞧你?”
终于有了一些底气,客氏的眼泪滚落,跪地谢恩。
几天以后,皇帝瞧见了脱脱朔明递上的求觐见奏表,他御笔一挥,准了。
彼时因为天气炎热,皇帝已经搬到含凉殿避暑,书房里也能听见外面瀑布的隐隐哄然声,由于四面环水,植被遮天蔽日,一到夜里,水汽更盛,自窗纱渗透进来,着实冷意森然。
这样的夜,天偏偏下起雨来,书房里尊批奏折,腿上照例坐着脱脱渔,二人耳鬓厮磨,与其说是避暑,还不如说挤在一起取暖。
她拿着一个小小的红缎肚兜在上面绣一条鱼。
尊把御笔搁在一旁的笔枕上,端起茶,喝了一口,看见她的杰作,嘲笑道:“把这条鱼绣的这般肥,朕腿上的重量无形之中加了三斤,好重!”
刚刚说这是练腿功,非要人家坐腿上,现在又嫌重!
“你不重!朕是说你绣的鱼儿重……”
到头来还不是一个意思。
脱脱渔扫了一眼御案上的奏表,心里当真别扭,皇帝刚刚为了她拒婚,父亲立马见缝插针,搞得就像她们父女提前计划好的。
她也不能明说,但愧疚感挥之不散。
此时的她,由于父亲和所爱之人之间不可回避的尖锐矛盾,具有比所有孕妇都夸张的情绪,那是一种哀伤,她将它独自留在了心头,侵蚀着她的身心。
她把这种恐惧感掩藏在日常的活动之下,使它的严重性降低了,除了尊之外,谁也不知道她承受着多大的压力,她束手无策,脸上总有一种凄楚的待宰的神情,等待着男人们之间生死对决时刻的到来。
等待着尊在那之前把对她的热情熄灭,把她像不用的杂物一样,抛弃掉……
等的时候,她不能什么都不做,她把心思集中在毫无意义的八卦上。
“瞧瞧,父亲给朔明哥娶这么个老婆,连臣妾都躺着中了冷箭!”
一口茶差一点儿喷到她身上,尊好歹着咽下去。
“你是说,现在满大兴府都偷偷传唱的顺口溜么?”
脱脱渔正拿黑线给鱼点睛,自己也似满头黑线,“是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