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病床上的男人终于有了苏醒的迹象。
彼时,窗外树影绰绰,银白的月亮悬挂在夜空之上,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雾气,到处万籁俱寂。
席琛醒过的时候,感觉自己的手臂正被人压着。
他缓了缓,盯着天花板,在闻到空气之中刺鼻的消毒水味时,便知道自己如今置身何地偿。
许是察觉到了他苏醒的动静,压着他手臂的人动了动,席琛抿唇,这才顺势垂眸望去。
不是她。
男人的眉色很平静,也可以说,他在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不是她。
因为子衿,从来都没有牵着他的手睡觉的习惯,她每一次守着他的时候,都只会压着被子的一角,担心他会乱踢被子。
还有的时候,只要他还没醒来,她就不敢睡过去。
晃过神,他对女人眼底的星光视而不见,哑着嗓音问:“她呢?”
邵言嘴角的笑容还未完全咧出就僵住了。
她顿了下,扯了扯唇:“才刚醒来就这么急着找她?”
席琛把自己的手从被窝里抽出来,然后艰难的坐起身,因为不小心扯到了伤口,疼痛蔓延,他的眉头轻皱了一下。
见状,邵阳伸手想要去扶他,却被男人不着痕迹的避开了。
她的手还僵在半空,就听见席琛的声音在昏暗的病房内幽幽响起,还是那个问题:“她呢?”
邵言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她环抱着双手,平静的与男人对视。
几秒后,她笑了一下,“她跑了。”
男人的眸色微微一沉,可是声线平缓,听不出喜怒:“我再问一遍,她呢?”
邵言敛住笑意,她看着男人暗无天线的黑眸,指甲已经不知不觉镶入了掌心,而她却没有丝毫的感觉。
两人对视了半响,她方才耸了耸肩,“我就说了几句,她就走了,我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
病房内没有开灯,只有窗户外面倾洒进来的月光,邵言看不清男人的表情。
只能看见他那双墨色的眸子,很黑,很沉。
男人沉默了几秒,在她的注视下,突然把手背上的针头一次性全部拔掉了。
管内喷出来的血溅到了洁白的病床上。
看到这一幕,邵言懵了懵,反应过来的时候,男人已经掀开被子下床了。
她吓得面容失色,赶紧站起来拦住他,“你是疯了吗,你的伤口会裂开的!”
席琛站稳后,捂住隐隐作痛的腹部,平静道:“已经裂开了。”
闻言,邵言的脸色倏地一白,男人恍若未见,淡淡的看了眼拦在他面前的手,薄唇轻言:“让开。”
女人怔了下,她站着没有动,几秒后,蓦地笑了:“你现在是要去哪儿?找她吗?”
昏暗的光线下,男人的眸子隐晦不明,他盯着她,轻声问:“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她对我很重要?”
如同被一盆冷水从头到底浇了个遍,女人动了动唇,却没说只言片语,她只觉浑身很冰凉,也很僵硬。
沉默一瞬,她又听见他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如寒夜的风,呼啸:“你一直都很理智,可是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女人眼底的光芒渐渐被无尽的灰暗所笼罩,她抬眸,直视他的瞳仁,眼眶渐红:“是,我也一直以为我很理智,以前只要看到那些费尽心机争风吃醋想要接近你的女人都只会觉得她们很愚蠢,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也变成了那样的人,只要一看到宋子衿,我就无法做到完全理智,我就会特别难受!”
“凭什么她能得到你的爱?啊琛,陪你熬过那段时光的人是我不是她!我比她更加的了解你,知道你的孤独也知道你到底需要的是什么……”
她哽了一下,泪水不受控制的下坠,语无伦次道:“席琛,我爱你,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我爱你,这些年,你不可能不知道啊……”
说到最后,女人已经泪流满面,声音也颤抖的不成样了。
而从始至终,男人的眉目都十分平静,连一丝的波澜都未曾有过。
他看着她,尔后,慢慢地,伸出冰冷的手指,轻轻擦去她脸颊上的一滴泪珠,轻轻呢喃:“所以我提醒过你不是么?”
声音很轻,但是邵言还是听见了,她的背脊,蓦地一僵。
席琛收回手,眸色如潭水一样深沉:“永远不要对我抱有任何一丝的期待,我明明,提醒过你的,邵言。”
女人的瞳仁,剧烈收缩了一下。
是啊,他明明,提醒过自己的。
可是啊,她还是一样,不知死活变本加厉的向他靠近,侥幸的心存幻想。
幻想有朝一日,他会回头看看自己。
哪怕一眼,她也心满意足,可是呢,没有,三年的时光,他一直在往前走,而她,还是原地踏步。
现在的结果,也都是她咎由自取的,怪得了谁?
可是心脏还是很痛,好像被无数只蚂蚁啃咬着,疼痛,遍袭全身。
邵言无声的落泪,拦住男人的手,无力的垂在了身侧。
她默默的擦掉眼泪,笑了又哭,哭了又笑,最后哽咽的问:“席琛,如果这个世上没有宋子衿,你会看我一眼吗?”
如果这个世上没有宋子衿……
席琛微微一怔,脑海里,突然浮现了女人的眉眼。
她的一颦一笑,一嗔一怒,一言一行,都历历在目,清晰深刻,如同她就在眼前一样。
邵言看见男人陷入了沉默,心中燃起了一丝的希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