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素转过身来,看着前方一众送行的人,心底阵阵感慨。
她此次离京,是要去大唐完婚的。
中元帝毒入脏腑,身体每况愈下,怕是撑不过这个岁暮。若依着桓子澄的意思,中元帝一旦驾崩,秦素恰好留在大都守孝,却也不算坏事。
只可惜,秦素是标准的女生外向,这一两年的她可也不愿等,且在私心里,她也极不愿替中元帝戴孝,是故一力催促着桓子澄筹备婚事。
饶是活过了两世,桓子澄也从没见过这么急着嫁人的女郎,甚是叹为观止。
为着不叫自己的衣襟被这个名义上的公主、实际上的小妹扯烂,更为着保护自己的耳朵不被那魔音弄穿,他只得应下了秦素的要求,将送嫁的日子提到了岁暮之前。
提前送嫁总需有个理由,好在那理由也是现成的,只要披上个“公主为父皇病体祈福,不惜以喜事冲之”,则秦素的孝名便也全了。
今日乃是大吉之日,宜起行。方才在皇城中时,太子殿下已然率领一众宫中人等送过了,如今这长亭之外,才是真正的话别。
秦素捧着手炉向前踏了两步,便瞧见桓子澄与薛允衍远远离开了众人,正立在避风处说话,二人皆是面色沉肃、眼神冷淡,就算是这般看着,秦素也觉得浑身发寒。
“这两个人凑一块儿,准没好事儿。”她嘀咕了一句,忽觉身侧一暗,便以为是李玄度来了,遂头也不回地拿胳膊肘拐了他一下,吃吃笑道:“你瞧,这两个人像不像妖孽?要依我说,那坊间传闻他二人有旧一说,怕是真的。铁面郎君这人一到,都督大人就把他拉过去了,这里头怕不是有什么故事罢。”
这几句话若是配合着摸下巴的动作,想必效果会更好。只是这天气委实太冷,秦素舍不下那手炉,便只能以点头加强语气效果。
“臣瞧着,殿下也挺妖孽的。”耳畔传来了一道声线,不是弦音清越,听着却也有几分耳熟。
秦素吃了一惊,侧首看去,这才发现,立在她身边的男子并非李玄度,竟是杜四郎!
“咦,怎么是你?”她讶然语道,又往前后看了看,却见李玄度与竟然薛允衡说到了一处,两个人立在大车旁,面色很正经,也不知在聊些什么。
杜光武看了看李玄度的方向,淡笑道:“殿下弃了那大好河山,只为此郎,果然情深。”
秦素的身子一下子绷得笔直。
杜光武这话听着,怎么像是知道桓子澄提议她做女皇一事?
“此言……何意?”秦素迟疑地问道,生怕是自己感觉错了。
杜光武勾唇笑道:“殿下宁可要情郎一个,不要江山万里,臣甚服气。”
秦素一口气险些没喘上来。
这厮居然真知道此事?
难不成桓子澄竟跟他还掏心窝子了?
可是,这种事情也是好随便说的么?
秦素两眼睁得溜圆,表情维持在震惊与尴尬之间,半晌说不出话来。
杜光武见状,便抬手摸了摸鼻子:“泗水战前,都督大人便向我说明了一切。”停了停,面上又露出了一丝惋惜:“殿下若为女皇,这大陈的朝堂就有意思了。”
秦素这回反应过来了,第一时间飞了他一个大白眼:“有意思?有何意思?你是不知道那都督大人是怎么安排你的,说来你还该当谢我才是。若不然你就……哼哼……”
“皇公”二字,打死她也说不出口,只能含糊地哼上两声,以示高深。
她委实不能想象,眼前这位指挥若定的杜将军,有朝一日穿金戴银、一身妖娆地行走在后宫里,那会是怎样的情景。
“臣自知都督大人的意思。”杜光武却是十分顺溜地接了口,神色如常,“他已然向臣言明了对臣的安排,臣,并不反对。”
秦素又是一口气噎在喉咙,半晌没倒腾过来。
莫非他真的知道他其实是要做……皇公?!
她张大眼睛看着杜光武,一字一顿地道:“你真知道?你知道都督大人要封你做我的皇……”
她的声音卡在了半截儿,无论如何也下不去这个嘴。
杜光武一派自然地点了点头:“臣自然知道,臣乃三皇公之一。”
“咳咳咳……”秦素终于被口水呛着了,连连咳嗽。
杜光武居然连这个都知道?
且知道了也没反对的意思,听着倒像是挺愿意的。
这人……怕不是有病吧?
“你……你真……愿意?”好容易咳完了,秦素方万分艰难地开了口,心底里委实期待着,杜光武能够摇个头。
可是,杜光武却是既没摇头,也没点头,而是左右端详了她两眼,淡然地道:“殿下又不丑。”
秦素险些没气个倒仰。
什么叫她不丑?
她岂止不丑,她简直就是美得不得了好不好?
而且重点也不在此处,而是杜光武的态度。
他竟还就真的愿意做她的入幕之宾,且理由只是因为她“不丑”。
“臣自知容貌不大出众,殿下怕是不喜的。”杜光武居然还又添了一句,言辞间虽然不见自惭形秽吧,但好像竟也还有着那么一丝丝的歉然:“殿下若觉得臣不够好,臣还有个六弟,虽顽劣了些,却是生得颇为俊俏的。殿下如果愿意,臣现在就把他洗干净了送到殿下马车上……”
“停停停!”秦素几乎就要告饶起来了,恨不能多出个手来去堵杜光武的嘴:“别说了成不成?成不成?”
本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