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地往前走了一会,秦素便问道:“听说你这次来还带来了上京的消息,却不知最近上京那里如何?垣楼关张、东陵野老消失,上京的士族们可是还在继续追查此事?”
“垣楼之事已然收梢,如今并无人继续追查。”李玄度说道,一面轻轻将秦素往身旁带了带,同时长臂轻舒,挑开了一枝横长于山路的紫薇花。
簌簌花枝弯折如穹顶,秦素便自这花下而过,李玄度垂眸看着,眉眼温柔,语声则变得低沉:“不过,上京城外的壶关窑,却发生了一件极大的事。”
秦素一下子顿住了脚步。
来不及体会方才那个瞬间的温柔旖旎,秦素整个人已随着这话声变得冷肃,抬头看向李玄度,问:“壶关窑出了大事?却不知可与我秦氏相关?”
问出此语时,秦素的整颗心都跟着提了起来。
当初她施计将壶关窑转至大皇子手中,便是算准了“那位皇子”的心态。
“那位皇子”从始至终的目的只有一个——扳倒太子。
为了扳倒太子,他势必需要更多的同盟,而太子之上的四位皇子,乃是天然的同盟关系,“那位皇子”轻易不可能将之打破,做出自毁其势的事情来。
此外,壶关窑易主于大皇子,于“那位皇子”而言亦不啻于一份大礼,给了他拿捏大皇子的绝好良机。
秦素相信,以“那位皇子”的精明,他定不会放弃这个机会,一定会好生利用壶关窑地底下的那些兵器,为自己赢得最大的利益。
至于大皇子在获知壶关窑私藏兵器之后有可能对秦氏产生的报复,秦素对此根本不担心。
众所周知,当初中元帝为了讨好吕皇后,接连纳了四个毫无家世可言的侧妃,换言之,从大皇子到四皇子,这四位皇子的母族全都不堪用,连秦氏都比不上。
大皇子的母族算是最好的了,很有钱,比秦氏还有钱。可是,仅仅有钱是没用的,还必须有郡望、有名声才行。那些宗师或大手级别的武技高手,皆是“良禽择佳木”而栖,你一个连二流士族都算不上的小族,又怎么可能请得到这些高手帮你做事?
此外,地底藏兵这种事情,大皇子也绝不可能大张旗鼓地宣扬出来,要报复秦氏也只能暗地里来。而这种手段,秦素自忖她还是能应付得来的,秦家到底也是士族,族中养的侍卫也不是白吃饭的,至少比大皇子的母族要强太多。
也正因算准了这几点,所以秦素才会放心地将壶关窑转了手。
可是现在,壶关窑那里却出了事,那些地底下的兵器一旦现于世,秦家便要与大皇子一同倒霉了。
“阿素勿要担心,壶关窑之事,与秦氏无涉。”李玄度温柔的语声传来,莫名地使人心安。
秦素转首去看他,却见他深邃的眼眸正凝在她的脸上,眸底满是关切。
她心底微松,摇了摇他的手笑道:“我不担心。既然李郎说无事,想必便是真的无事。”
李玄度温柔地看着她,缓声道:“的确也没什么大事。便在四月初三那日,壶关窑突然发生了塌窑事件,所幸当时正值农忙,又是半夜发作的,窑上并没什么人,只有三个管事因要核查账目睡在了窑厂,却是没能逃得出来。不过死的也就这三人而已,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秦素半提着的心,一下子便放了下来。
埋了便好。
只要不是挖出什么来,无论埋的是活人还是死物,于她而言皆是好消息。
可再一转念,她却又觉凛然。
前世的壶关窑可从没发生过塌窑事件。秦家开窑厂极有经验,选址、窑炉的开挖等皆是慎之又慎,这一世为何却塌窑了?这其中,到底有没有人为的痕迹?
首当其冲可疑者,便是大皇子。
不过,大皇子的手下有这么厉害么?壶关窑可是相当大的,若没有高手相助,大皇子能做得下这样大的一个局?
秦素深表怀疑。
凝眉思忖了片刻,秦素便问道:“既然是塌窑了,又埋了活人进去,那官署便没派人去施救?”
李玄度摇了摇头,叹声道:“官署倒是派了府兵来看的,只是,那窑厂建在半山处,许是常年挖取黏土之故,将山腹已是挖得半空了,塌窑之后,山峰处的几块巨石就此滚落了下来,恰好压在原先的窑厂上方。东平郡守卢士程特意带了府上一个精通地理的门客前去察看,那位先生说,塌窑之处不可再妄动,否则极易引发大的泥石流,届时很可能会波及壶关城。”
“居然这样严重!”秦素不由咋舌。
她再也想不到,壶关窑塌窑,居然能塌得这样惊天动地,连壶关城都牵连进去了。
而越是如此,秦素便越发断定,此事必然不是大皇子所为。
他没这么大的力量。
一面在心下忖度着,秦素一面又去看李玄度,却见他微低着头,眉间划过些许沉吟。
秦素立刻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神情间的变化,便问:“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李玄度迟疑了一会,方沉声道:“倒也不是有什么不对,只是我的人里也有一位精通地理的先生,姓任。我们一路从北而来,正好路过上京,任先生也曾去壶关窑看过,事后他告诉我,他怀疑壶关塌窑并非天灾,而是人为所致。”
秦素神情一紧,问:“何出此言?”
李玄度闻言却摇了摇头,道:“具体的,任先生却也说不上来,他只是有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