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元青并不知道,当他坐在桥车上向北离去的时候,长桥上一个相对而过的桥车上,四皇子元黄看到了擦肩而过的兄弟。
然后桥车就停了下来,元黄走下桥车,看到的就是被截断的长桥。
四皇子的脸色很不好,不过他身边随行的人不多,没几个能看懂那表情中的阴沉。
元黄知道自己的表演收效甚微,不过还是耐心地继续保持,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一幕终究会被想知道的人知道。
他回忆着皇帝让他来江南彻查官员被杀一案,督办废耕为牧时的表情和语气,却和之前的无数次一样,没有看出一丝迹象。
不过皇帝的目的四皇子心知肚明,无非是要让废太子最坚定,或者说唯一的支持者亲手将他推下深渊。
早在太子出生之前,察汗就是江南行辕主事,兼任平南大将军,在金陵统领几路大军,十几万军队与南方顽抗的前朝余孽战斗。二十年间,他诛李原,诱杀前朝太子,战功赫赫,终于将声势浩大的前朝叛乱彻底肃清。
虽然那之后察汗回京,再也没有领兵,也从未踏上过江南的土地,但余威犹在,可以说,江南道所有的官员都是太子党。
而这十几年来,江南承平日久,察汗留下的本地世家掌握了财富和土地,欺下瞒上,几乎肆无忌惮,无论是废耕为牧推行不力,还是江南官员接连被杀却无人上报,这都是足以掀起大狱的祸事,却都被压了下来。
皇帝让四皇子做的事情,就是掀起被遮掩的一切,让滔天大祸闹得人尽皆知,察汗已经被贬为庶民,皇帝有一念之仁,可以免于灭顶之灾,但太子就不一定了。
如果这一切在废太子一事最坚定的反对者,元黄手中完成,那就是再清楚不过的信号了。
“你就那么希望我们死吗……”
四皇子无声地在心中叹了口气,走下了长桥,坐上了南下的马车。
每一个魔族的父亲,总是会对着他们的儿子不停地说:“去战斗吧,找个配得上你的对手。”
而黄金血脉总是发现,配得上自己的对手只会是自己的兄弟。
也许皇帝只是没办法反抗魔族的传统,元黄这样安慰自己,然后笑着把这可笑的念头抛出脑外。
“桥车被截断一事,有不少证人,你们带上他们,和我一起走。”
元黄的随从领命而去,识趣地没有把心里的疑惑说出来,毕竟四皇子现在心情不好,谁都想得到。
不过四皇子的命令确实有些令人疑惑,毕竟要是别的皇子碰到这种事情,第一反应一定会是带着证人回京城。
没有了桥车,运河又被截断了,元黄最终无奈地坐上了马车,这条路很不好走,到金陵不仅路途遥远,更颠簸难行,随行的人们嘴上不说,背地里叫苦连天。
四皇子倒是一直心平气和,他知道,碰上这样的机会,自己的兄弟们很难压抑借机相互攻击的yù_wàng,对元黄而言,反而是件好事。
“别让我失望,墨一……”
……
墨一留在了京城。
如果想要对付儒家,去江南是非常愚蠢的做法,那里是世家和三大书院的地盘,任何以为可以在那里找到什么的人最后都只能找到死亡。
但如果不去江南,要击溃儒家就无从谈起。那里有无数世家,他们支持着儒家,将自己的儿子送进书院,靠着儒家的支持掌握着土地和佃农,维持着永远不变的生活。
这是一股强大到恐怖的力量。
现在的儒家比百家其他所有人加起来都更强大,每一次墨一想对付儒家的时候,都会无奈地认识到这件事。
不过如果有了一位皇子的支持,事情也许还有转机。
至少到现在为止,无论是被六皇子元青赏识的沈正,还是三皇子十分尊敬的三贤,甚至在皇帝眼里还算可用的于文,都不过是可有可无的玩具而已。
而四皇子虽然从来不会被墨一影响,至少他会告诉墨一自己真正想做的是什么。
就比如现在,元黄真的想要对付儒家。
不过可惜,四皇暂时不可能帮墨一,他有别的事情要做。
墨一坐在京城南城最便宜的酒馆里,一碗又一碗地把廉价的烈酒灌进嘴里,但他的意识始终清醒。
墨家的钜子在犹豫。
墨家的每一个弟子都不介意献出生命,但前提是,那是为了正确的,有意义的事情。
“我还真没想到,传说中道德无暇的三贤居然干过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一个赤着脚的农夫走进了酒馆,大摇大摆地坐到墨一对面,伸出一只满是老茧的手,拿起酒碗,“我一开始还以为要花点时间,真是……”
墨一放下了酒碗,吐出一口酒气。
“我以为你至少要花十天时间。”
农夫笑了起来:“我以为我至少要花半年。”
他毫不客气地喝着酒,很快脸上就露出了惬意的红晕。
“三贤真的有过丑事?”
“不止一件。”
“你有证据?”
“人证多的要死,”农夫叹了口气,“物证没有。”
“那就是没有了。”
墨一摇摇头,他依然非常清醒,知道人证不足为信。
毕竟在不久之前,有太多次作假的证词,人们已经不再相信人证了。
“物证?他们做事哪会留下那种东西,不然为什么现在人家还是无暇君子。”
农夫似乎觉得饿了,说完就转过脸大吼一声:“两碗面!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