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来人是郁庭川的时候,宋倾城有短暂恍神,甚至忘了起身迎接。
郁庭川穿着一身藏蓝色的正式西装,白色衬衫领口微敞,没有裹围巾或戴手套,在十二月的夜晚,这样的着装显得单薄,让人感觉到是风尘仆仆赶来的,周遭已经有人耳语讨论这是谁,直至他走到宋倾城的面前,看了她几秒,开腔:“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宋倾城慢慢站起来,想说什么,眼眶先湿润,强忍一天的情绪终于忍不住崩塌。
这时,表舅过来招呼客人。
在亲朋好友里,郁庭川显然是面生的。
郁庭川把视线从倾城脸上挪开,收敛起关心,然后和倾城表舅寒暄。
等郁庭川报上名字,表舅的态度更加和善,这场白事,这位郁先生派来的小樊帮了不少忙,加上妻子已经告诉他,表外甥女说郁先生是她的未婚夫,所以言谈间,不禁观察起对方,多少看出对方是那种有钱的成功人士。
聊了几句,表舅问:“郁先生,你看是不是先吊唁老太太?”
郁庭川闻言,说:“叫我庭川就行。”
表舅点头应着,举止却依然客气,领着郁庭川去灵堂。
宋倾城自然也是过去的。
等给外婆上完香,表舅就让宋倾城带客人去房间休息会儿,算是给两人独处机会。
回到房间,刚掩上房门,郁庭川就把人拉到怀里拥住,低头看着她有些憔悴的眉眼,嗓音缓缓的温和:“有我在,什么都不用担心。”
宋倾城听了这话,鼻子一酸,回搂着他的衬衫,手指攥紧努力控制情绪,大颗大颗滚烫的眼泪还是掉下来:“外婆没了,明明昨天还好好的。”
这晚,郁庭川也没睡,陪她在灵堂守了一夜。
到第二天,连进出的帮工都看出,这宋家有个非常有钱的外甥女婿。
哪怕当事人没有明说出来。
就是比起宋家丫头,年纪稍微大了点。
宋倾城也是隔天才知晓,郁庭川是自己开车过来的,他那辆南城牌照的黑色路虎还停在胡同口,从南城到余饶,四个多小时的高速,就算中途在服务站停歇,开那么久的车还是会觉得疲倦。
但是昨天晚上,他到了以后,没跟自己提及这件事。
其实也是自己不够关心。
外婆走的太突然,她已经顾不上去关注其他事。
郁庭川一直陪着她,上午的时候,小樊帮他从市里买了身衣服,不是西装或大衣,除了新衬衫跟休闲西裤,还有一件黑色羽绒服。
十二月初,余饶的夜间温度在五六度。
宋倾城自己就穿的羽绒服,但是第一次见郁庭川穿,衣服是小樊选的,当时郁庭川交待的时候,只说买一套衣服,小樊应该是考虑到要守夜,所以在选衣服的时候,更加注重保暖效果,而不是风度问题。
等郁庭川换好衣服回来,羽绒服里是白衬衫,搭配黑灰色休闲西裤,整个人看上去很修长,也比穿西装的时候年轻不少,像是只有二十七八岁的样子。
没多久,他又被表舅叫出去商量事情。
宋倾城还在灵堂里,稍一转头,恰巧看到郁庭川站在院子里跟表舅交谈。
他手里夹了根烟。
看到他点烟灰,宋倾城莫名觉得很安然宁静。
中午时分,上门的亲朋好友更多,外婆生前就职的学校也送来花圈跟挽金,等到下午,院子里的花圈花篮越来越多,其中不乏无亲无故送来的。
宋倾城不傻,很快就看出是因为郁庭川。
第一个陌生的吊唁者过来,安慰他们节哀顺变后就把目光投向郁庭川,客套的喊了声郁总,郁庭川也没有当着她的面说什么,只是叫上对方去外面说话。
随后,接二连三出现这种情况。
来者年纪都不小,不管是穿着还是气度,一看就是生意场上的。
到后来,连余饶的书记也派人送来一个花圈。
老太太活了一辈子,生前好像从来没有这么风光过,宋倾城心里明白,那些人不过是卖郁庭川的面子。
在恒远分公司的老总送来东西后,郁庭川在余饶的消息似乎也不胫而走了。
薛敏在早上就过来帮忙。
等郁庭川又跟吊唁者出去,薛敏凑到宋倾城的跟前,看着老太太的遗体长叹:“外婆肯定也安息了,就算以前不喜欢你找的这个外甥女婿,现在总该看到了,扔下公事从南城赶过来,不睡觉陪你一天一夜,真心还是假意,已经很明显了。”
提到外婆,宋倾城的眼圈微红,凝视着外婆安和的遗容。
好像真的只是睡着。
只是,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薛敏看出她情绪低落,在旁边劝道:“老太太这样其实挺好的,最起码没有受太大的罪,像我爷爷过世的时候,是硬生生疼死的,镇痛剂都不管用,你外婆算是寿终正寝,走的这么安心,肯定是相信你以后能过得好。”
宋倾城不说话。
注意到郁庭川回来,薛敏又溜回自己的位置上。
宋倾城没有转头,但知道郁庭川在旁边坐下,慢慢开口:“你说,外婆真的走的很安心么?”
郁庭川没搭腔,只是攥过她冰凉的手,然后握紧搭在自己腿上。
手心手背,传来干燥的温热。
宋倾城揪着的心,缓缓松懈下来,她看着外婆,在心里说:“您看到了,他真的对我很好,我以后会好好跟他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