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修齐行至门时,倏然转身,不轻不重地道了声:“慢。”
他的目光落到男人脸上,“梅少侠可知,我方才看见梅少侠,可差点把梅少侠认作一位故人。”
“……”
男人半天没有做声,半晌后,才笑了笑,“草民竟能与殿下故人相似,那还真是巧了。”
“是啊,好巧。”
君修齐不疾不徐地道,“梅少侠名唤梅驰,他的名字里也正好有一个’池’字,只不过,他不信梅,而是姓宋,名为宋翰池,是当朝宋老尚书的老来子。刚才看到你梅少侠——”
君修齐对上男人的眼睛:“我可真的有一瞬间以为,你就是他。”
石室内一阵鸦默雀静。
男人扯动嘴角:“殿下说笑了,草民自出生起便在苍山派,几乎从未出山。今日,草民第一次见殿下,怎么可能是殿下的故人呢?”
君修齐半晌没有做声。
冷阳的光从门缝中泻入,照亮漆黑的石室,照亮了男人脸上那道刀疤,从眼角划到嘴角,即使是陈年旧伤,其惨状却依然怵目惊心。
“我也只是提提罢了,那位故人过世了已七年,想来你也不是他。”
君修齐把玩着手中的玉佩,嘴角翘起,却看不出是苦笑,还是讥笑,“他一向最爱漂亮,若是他本人还活着,他想来,绝不会容忍自己脸上留有梅少侠这条疤的。”
“……”
男人再次扯了扯嘴角,垂眸道:“三殿下说笑了。”
君修齐也笑了笑,却最终一言不发地转身,摆了摆手,带着人出去了。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马蹄踢踏声,马长嘶之声,可以听到君修齐的人马已渐渐远去。
那一直瘫在木椅上虬髯男子睁开了眼睛,长吁一口气,正想抖下铁链站起来说话,却又被男人一把按了回去。
虬髯男子低声道:“——二宗主?”
男人冲虬髯男人摇了摇头。
只见他忽然拣起地上的铁骨鞭,冲着虬髯男子毫不留情的几鞭,鞭风所及,发出飒飒声响。
虬髯男子再次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
门上再度传来“叩叩”之声,男人与虬髯男子对了一个眼神,随后再去开了铁门。
铁门外陆尝站得笔直,男人道:“见过将军,不知将军去而复返,可是还有什么事?”
陆尝递上一枚令牌:“三殿下特让卑职来,是想告知梅少侠,方才一见,便观梅少侠一表人才,三殿下甚是欣赏。若是梅少侠他日想在庙堂有所作为,即可凭此令牌来府中寻三殿下,三殿下必不会亏待梅少侠。”
陆尝说话时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虬髯男子,捕捉到他身上那几道新伤,又不动声色地把目光收了回来。
男人笑了笑,接过令牌道:“那便多谢三殿下赏识了。”
陆尝点头,道了声“告辞”,便转身离开。
在陆尝离开后,男人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站在原地,眸色渐沉,似是在凝神听着什么。
半晌后,他才放下了铁骨鞭:“这次真走了。”
那虬髯男子“嗨呀”一声从椅子上蹦了起来:“二宗主,你这下手可真狠,还不带留情!”
男人皱眉:“若手下留情,那便被他发现了。”
只听一阵衣袂带风声,那蒙面女子也一个翻身,从梁上翻了下来,下来开口便道:“你可知方才君修齐提到你名字的时候,我在上面听到可吓个半死,真的生怕他真的认出你,结果还好……”
男人沉吟了一瞬,却未接这蒙面女子的话,他摆了摆手:“此地不宜久留,如今看上去已无事,我们准备撤吧。”
……
民宅外,冷风萧瑟,风吹草动,君修齐背手站在土墙外,听着陆尝汇报:
“回殿下,方才回去,并未发现什么端倪。”
君修齐把玩着玉佩的手顿住,淡淡道:“门外继续设伏,等他们出来,一网打尽。”
陆尝道:“是。”
他几步走到亲兵前,几下交代布置便设好了埋伏圈,转身却看到先前那陌生的黑衣男子,正独自抱剑看着远方,眉头缓缓蹙起。
陆尝走过去,皱眉道:“这位兄弟,你是在看什么?莫非前方有什么不对劲——”
他的声音却戛然而止。
因为他自己看见了——只听一阵气吞山河的马蹄声远远传来,一众精骑从四散硝烟中而出,向他所在的方向疾驰而来。
为首的人手持长戟,纵马狂奔,披风随风而动,他很快便骑至了陆尝不远处,使陆尝看清了他的脸。
冷阳下,一双黑曜石般的漆黑双眸,顾盼之间,凛凛有威,此刻其间正盛着冷然的怒气,让人愈加不敢逼视。
陆尝一声低呼:“那是——那是昭王殿下!”
***
洛小辞被男人提出来时,手腕因之前的挣扎已是绳索深陷,渗出了触目惊心的血丝。发丝也俱被冷汗浸湿,头发贴在脸上,好不狼狈。
光线重回视野,洛小辞迷迷糊糊地眯了眯眼睛,很是花了会儿时间来适应,才慢慢看清石室里的情形。
只见她身前站着男人,蒙面女子,虬髯男子,再也看不到其他人。而石室外,听起来也一片静谧安宁,之前杂乱的声响,俱已消失。
洛小辞身子一绷,难道,难道三殿下这是已经走了?
像是能听到她的心声般,头上传来了男人的声音:“瑾芸郡主不用看也不用听了,君修齐已经走了。”
“唔——!”
得到了确切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