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上,夏紫苏的弟弟夏冬青已经等在了岸上。
夏冬青十六岁,身穿锦缎,手上抓着一把纸扇轻轻摇晃。眉目之间长得跟夏紫苏非常相似,眼睛灵动,没有夏紫苏的那份安静从容,而是多了几分活波跳脱。
但他此时站在岸上,慢悠悠的轻摇纸扇,迢目遥望过往的船只,颇显出一份清俊文雅的样子,招来不少岸上和船上小姑娘暗自羡慕的目光。
当看见夏紫苏踏上靠岸的船板,他纸扇一收,就迎上前去叫了声:“哥。”
他已知夏紫苏今天要到颍州城。从泠镇过路到颍州的船他都很熟悉,也料到陈凡会帮安排联系那一艘船,所以提早就在这里等候。
夏紫苏打量了他一番,看着他的眼里带着戏谑,实在是因为他了解自己的这个弟弟,真不是眼前看到的这一种模样。
夏冬青想装得温文尔雅,然而还是不象。眼睛太溜溜转,太贼亮。
兄弟俩心意相通,夏冬青就面色一窘,咳了一声,说:“也不是我想装,只是大家都认为我应该是这样,”又不无抱怨的说,“都是因为你的名声太响,我要不装得仙风道骨一些,别人都不相信我是你弟弟。还以为我是个骗子。其实,真的觉得累。”
夏冬青话刚说罢,随即肩膀一垮,歪着身子就站在那里,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就露了出来。
夏紫苏忍不住想敲他的头。
可是夏冬青比他小四岁,但个头却与他相当。
毕竟不是小的时候,还可以随随便便就敲他的脑袋。
夏紫苏无奈的摇摇头,笑说:“即使做不来中规中矩,你也不必摆出这么一副模样来。”
夏冬青臭着脸说道:“那不是在你面前,我就不用装模作样了嘛。”
“爹还好吗?”夏冬青张口问道。
夏冬青这一问,夏紫苏突然想起什么来,忍俊不住的笑了起来,夏冬青一脸莫名其妙的看他。
其实,夏紫苏就是想起了昨天他去到父亲房里时,无意中得知了一点小秘密。
夏紫苏竟然不知道,原来父亲心里一直是有份深深的积怨,还是针对他非常尊敬的师父。
夏紫苏的师父人称隐谷圣医。当时隐谷圣医相中他,想收他做自己的关门弟子。
世上能够冠上隐谷圣医弟子名头的人可没几个。
夏材自己虽然也是个大夫,但到底比不上隐谷圣医的名气大。儿子能成为隐谷圣医的弟子自然很光彩。
可是,直到昨天夏紫苏才得悉,原来自己成为隐谷圣医弟子这事不是夏材心甘情愿的,是因为他跟圣医打赌打输了。
隐谷圣医虽然名气大,也相中了夏紫苏的天资,然而夏材并不大想让儿子离开身边。所以才有了一场赌,结果自然是夏材输了。
夏材没说他们打的什么赌,他怨念的是自己把儿子给输掉了。
即使当时师父当时不过就是最后想再收个关门的弟子,并没有夺人之子的想法,带走也不过是为了能够悉心传授医术。
然而,夏材的想法一直就是——他把儿子输给了别人。
这很丢人。
当然,这种事当着外人的面他无论如何是不承认的,只肯承认说自己的儿子天资太过聪慧,所以才被看中成为了隐谷圣医的关门弟子。
夏紫苏跟师父离开家的时候已经有八岁了,记得很多事,所以即使后来离开家的时间不短,但并没与父母产生疏离的感觉。
头五年里,他一直留在师父的身边,潜心学习,直到五年之后,通过了考验,师父便允他可以开始出谷行医。
毕竟隐谷圣医的名气太大,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求得圣医看病,那圣医的弟子也是不错的。夏紫苏尽得师父倾身相授,渐渐的便有不少人慕名相请。
师父也不拘要他留在山谷,夏紫苏便越走越远。
在他十五岁时,离开父母多年之后,夏紫苏再一次回到了家。这时候他正意气风发,在见过父母之后,又继续外出,一是行医积累经验,二是游历增长见识。
很长时间,他四处游走,在他二十岁以前,能够与父母相聚的时间屈指可数。
事情发生变化是在半年前。
夏紫苏有个师兄,是师父收的第一个弟子,比夏紫苏年长十岁,最擅长治外伤。
师兄的经常回山谷探望师父,所以跟夏紫苏很熟。会带他去辨别草药,也会代替师父解答他的一些疑惑,帮他包扎被利草割破的伤口。
年幼的夏紫苏便跟他很亲近。
过了两年,师兄突然就不来了,后来夏紫苏才听说师兄因为自己心爱的女子移情别恋,嫁给了别人,心神俱伤,心灰意冷的跑到边城去了。
师兄本来就擅长伤科,去到军营也算是得其所。他与戍边大将军有交情。
后来夏紫苏离开山谷,四处游历,恰至距边城不远的一个地方时,想起了师兄似乎就在附近,便去寻访。
当时他差点还认不出这个满脸风霜,脸上长着稀疏细须的人就是自己原来认识的那个俊秀温和的师兄。
师兄看见他来很高兴,自然挽留他下来住一段时间。
在他和师兄相聚的时候,附近城镇突然蔓延了一种怪病,身为大夫,夏紫苏自然义不容辞,留下来帮着师兄一起查找病因,寻求解决办法。
师兄擅长的是伤科,夏紫苏便成了这里治疗不明疾病的主力,最后怀疑到是一种飞鸟携带的一种毒草的种子落到了人们饮用的水源里,造成了疫病的传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