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帝的传召之下,太医院很快就指派太医前往了御书房。
而来的这名太医,恰好就是之前才替程金枝看完诊,离开燕王府的贺荃。
事到如今,无论威胁也好,利诱也罢,原本太子心里已经打算好,绝不能让前来给自己验伤的太医在周帝面前说出真话。
可此刻看到来的人竟然是曾经帮着高珩揭穿皇后阴谋的贺荃,他只觉胸口猛然一滞,就连面部的肌肉不自觉地抽搐了两下。
那脸色简直比茅坑里的石头还要臭。
当然,高珩又岂会不知太子心中那些惯用的伎俩?
不过,无论此次来的是贺荃还是其他太医,他都不会让太子再有可乘之机。
只见贺荃恭敬向周帝躬身行礼,起身之时刻意地用眼角的余光瞟了高珩一眼。
之后该如何做,又该如何说,心中已然已经心领神会。
自从上次因为协助高珩而得罪太子与赵皇后之后,贺荃就等同于成为了这母子的二人的敌人。因此心里一直借机想要向燕王府靠拢,好为自己寻得一棵得以乘凉的大树。
此次既然可以连番得到能为高珩出力的机会,他自然不会有丝毫怠慢。
而这一点,高珩清楚,太子也同样清楚。
“贺太医,没想到竟然是你来。你知道吗?看到你出现,三弟心里一定很高兴。”
太子用充满敌意的眸子瞪着面前的贺荃,在两名婢女的搀扶下极不情愿地站了起来。
“太子殿下说笑了,只要燕王殿下心中问心无愧,无论哪个太医来,都是一样的。”
贺荃淡淡一笑,假意没有听懂太子话中的深意,也没有再去看高珩,而是径直跟在太子身后,缓步走向了内殿之中。
听到这句话,旁边原本还有所担忧的岑风心中也跟着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他直起脊背,脸上有些严峻的神情顿时松弛不少,显出了一副一切尽在意料之中的从容之态。然而,站在高珩身旁元熹公主却仍旧面容紧绷,眉宇间依旧映着一抹深深的顾虑之色。
不过她并非是在为太子的伤势不能得到证实感到担心。
她真正所忧虑的,是自己接下来为了高珩,而要对周帝所坦诚的一切。
毕竟之前元鹏曾经以整个南楚的安危作为威胁,认真地警告过她。
如今为了一个根本不爱她的人男人,她将生养自己的母国置于身后而不顾。
这对于依恋故乡的元熹公主而言,确实是一个莫大的罪过与矛盾。
只是看着眼前这个自己所深爱的男人,她心中的天平,还是不置可否地悄然倾斜。
“珩儿,既然太子已经让贺荃前往验伤,想必很快就会有结果。你刚才说,带元熹公主前来是为了另一件事,到底是什么事,你现在可以说了。”
正当元熹公主沉寂在背叛家国的负罪感中深切自责时,耳边却传来了周帝威严的声音。
她心间一颤,像是要即刻要接受审判一般,神情复杂且慌张地咬紧了下唇。
“你怎么了?身体不适吗?”
高珩见元熹公主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苍白,于是便语带关切地出言问候了一句。
而正是因为这一声问候,却突然像一束明媚温暖的阳光,直直地透进了元熹公主沉重晦涩的心底,照亮了那一潭不起涟漪的死水。
她神情激动地注视着高珩那幽邃的双眸,虽然只捕捉到了一丝细微的忧心之色,却足以让她心间震颤,受宠若惊。
“没事。”
她挤出笑脸朝着高珩连连摇头,视线却不想再从他身上移开半步。
而望着元熹公主这副隐忍却又竭力故作轻松的样子,高珩眉睫轻动,隐隐意识到她心里其实有什么事情在瞒着自己。
又似乎觉得,她好像正在为自己默默承受着一种不为人知煎熬。
在这一刻,高珩能够感觉到,自己心中某块坚如顽石的地方突然稍稍变得柔软了一些。
他收起眼角的冰冷,尽量柔和目光,朝着元熹公主投去了一个安慰的眼神。
只是在元熹公主眼中那深深的眷恋之情即将溢出眼眶时,他便适时地戛然而止,随即一脸严峻地面向周帝俯下了身子。
“父皇,儿臣要说的,正是当年毕州官银遭劫一事。”
而周帝并没有料到高珩会如此直白地在自己面前提及此案,不由眸光深邃地眯起了双眼。
诧异而又难以置信的眼神在高珩身上来回打量,默然半晌,这才重新睁开了眼睛。
“珩儿,你确定,你要跟朕说起这件案子吗?
从这件陈年旧案再次浮出水面时,高珩和太子就一直被牵扯其中,
加上之前太子为了陷害高珩,刻意派人在屠灵司刻意留下燕王府令牌一事,即便周帝从未在人前提起,可心里或多或少都对高珩存有疑心。
本想趁着高珩大婚和西北战事告捷之后再重新审理此案,却不曾想到高珩却主动将此案搬到了台面之上。
“回父皇,这件案子悬案至今,实在牵扯了太多无辜的人和事,包括儿臣自己也深受其害,而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奸佞之徒却至今逍遥法外,实在罪不容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