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夫人这情形是有些不同寻常,没了脉搏心跳呼吸,按理是,是——”罗才挠了挠首,神情踌躇顿了下,偷瞄了沈霓裳一眼,语声几分干巴巴道,“按理人确是死了,可脸上没有死气,身体也是软的,身上的肉好似还有弹性,我真没见过这种情形。”
沈霓裳闻言缄默了须臾。
“夫人还活着。”沈霓裳道。
罗才愣了下,摇首:“呼吸心跳都没了,脉搏也没了。”
虽有许多不合理处,但司夫人实实在在是没了心跳脉搏。
“昨夜我问夫人。”沈霓裳突地转首看向罗才,眸光幽深若不见底的潭水,“我问夫人的娘是哪一族,夫人说是百灵族……夫人骗我,不是什么百灵族。百灵族哪里能懂什么摸骨之术,夫人摸的不是骨,是魂魄才对。一个人是恶是善,装得了皮肉装不了魂,夫人用的是魂术,对么?”
罗才呐呐无言。
“信是假的,根本没有探亲一说。百灵族也是骗人的,生病也是假的,你们一道骗我。夫人不想让我知晓她是魂族,别的骗我,为何这一条也不肯让我知晓呢?”沈霓裳紧盯着罗才,“妙红说夫人是因为我,我觉得她没有撒谎。所有日子我都记得,独独不记得上月二十三!那日我睡前醒来都见的是你!你告诉我,是不是那一日?”
罗才眸光游移躲闪,不敢同沈霓裳视线相接。
罗才这般表情,已无需言语证明。
沈霓裳眼底骤然滑过一丝痛色,心口紧缩,针扎般密密痛意阵阵传来,若非伸手扶住床柱,几乎让她站不住!
猜测是一回事,真正确认却是另一回事。
可如今不是追究的时候,已经发生的事,便是再悔恨也于事无补。
沈霓裳扶住床侧深深喘气。
“夫人她是心甘情愿,小骡子你可撑住了!”罗才吓一跳,赶紧上前伸手扶住,“你这条命可不容易,就看在这份上,你也莫要糟蹋夫人的一片心……”
沈霓裳偏首看他,慢慢站直身体,黑黝黝的眸光深不见底:“告诉我,从头到尾。”
瞒不下去了!
罗才也不闪躲了,叹了口气,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沈霓裳沉默听完:“夫人把魂丝给了我?”
罗才点头:“原本想用沈家大小姐,人都弄来了,不行。”
沈霓裳凝视床上的司夫人,神情久久不动,就在罗才想出声再劝慰时,沈霓裳开口了。
“我觉得夫人她没有死。”沈霓裳闭上眼回想之前的感受,“我听见夫人的声音了,不是错觉,是真的。我也感觉到夫人了,虽然看不见,我感觉到她从院子里离开,她好像在看我,可我看不到她……你说,我感觉到的会不会是夫人的魂魄?夫人是魂族,会不会有什么我们不知晓的秘法,夫人的魂魄只是暂时离体,夫人还活着?”
罗才皱眉思量,忽地转身向外:“你等等!”
不多时,罗才将赛戈朗带来了。
赛戈朗快步到床前,仔细端视片刻,下一刻便朝罗才做了个口型。
罗才一看分明,立时精神一震:“当真?”
赛戈朗颔首。
罗才顿时惊喜看向沈霓裳:“是离魂,赛戈朗说夫人这是离魂之相!”
虽心存希冀,但也不敢深想,只怕是幻想。
此际听得罗才的话,沈霓裳心神豁然一震,快步道赛戈朗身前:“当真?你确定?”
赛戈朗点点头,掏出片刻不离身的小本子,飞快写下:“魂魄离体,非死非活,若要救人,先保住肉身。”
“保住肉身……怎么保?”沈霓裳怔然问。
赛戈朗望向罗才,沈霓裳也紧跟看去。
罗才也不出声了,叹口气,没有从怀里掏却是解开了腰带,从腰带深处七掏八摸的取出一颗指头大的圆形玉球,一旋开玉球,一阵极其沁人心脾的莲香便从一颗雪白晶莹的药丸上散逸开来。
罗才将药丸小心翼翼地喂进司夫人的口中,直起身子也不敢露出肉痛:“药只一颗,不过只能保夫人身体三月不败。”
只能保三月?
沈霓裳眉头一松又紧,不待她再说话,罗才已经先叹气道:“这药不是我制的,是我向族长讨的,族中确实还有两颗。但即便族长肯给也无用,此药只头一次服用才有效。这药用了雪族圣莲子做药引,真正起效用的也是圣莲子。一颗雪族圣莲子能维持生机一年不败,也能多次服用,你想长久保住夫人身子,只能寻圣莲子。”
“雪族在何处?”沈霓裳垂了下眸,抬眼问两人。
赛戈朗摇首。
罗才再叹息一声,也跟着摇了摇头:“有传闻说是在巴国以西的雪山上,可那一片千百年都无人居住,地形又广,走上半年都未必能走遍,如今又进了冬——”
便是岐山族地那样的地形气候,一进冬也是大雪封山,寸步难行,更不用说那那巴国以西的雪山荒原了。
罗才虽未亲身莅临过,但也听巴国人提及过。
巴国以西是高原,高原上雪峰座座,积雪常年不化。
最桀骜的苍鹰也不能飞过的山巅,而那最高的一座雪峰在巴国西边的牧民口中被称为——“天柱”!
天柱,撑天之柱。
那是人能去的地儿吗?
事情揭穿了。
沈霓裳知晓真相了。
这本是他暗暗期待的结果,但事至如今,罗才反倒是心中惴惴。
有心虚,更有不安。
沈霓裳如今的平静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