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记后面这条街确实幽静,节南起初不明白为何与热闹的江心街相差这么多,但看那一家家清茶品茗和各个小茶书社的招牌,就知道为何了。
不过,这也意味着,找崔玉真不容易。
这种清茶馆保护的就是客人名声,不会随意让节南跑进去问一嗓子。
“姑娘,那是什么声音?”碧云问。
江心街今日和江心一般喧哗,且有大风大浪之势,可能随时卷到这条街来。
碧云都能听见的声音,在节南耳里简直打雷似得闹腾,但她也不可能一家家去找人,只好反复看那些店家铺面的招牌。
节南运气来的时候,挡也挡不住,忽然拐过一张雕版招牌,上印一大片瓜田,店名“乡”。
“走。”节南拉上碧云就走。
她要是崔玉真,不熟悉这里,一定会选合眼缘的茶店,这家就很合她的眼缘。
店门小,店里一条廊道深窄,唐风纸屏一层层,竹席铺隔间,顿感荫凉。节南对掌柜老头说要一间最里面的,老头就晃铃铛,招来一位美少年茶博士带她们往里走。屏风比节南高,看不到隔间里的客人,但时而看到隔间那头拉门半敞,可见绿枫摆影,可听水声响潺。
节南在一道屏风前止步,水声已经掩不住崔玉真的泣声,令她当即拐进隔间。
茶博士吓一跳,“客——”
碧云一手叉腰,吹胡子瞪眼,低声道,“我们约好的,你可以走了。”
茶博士皱皱鼻子,虽然满心疑惑,又不敢得罪客人,只好到前头告诉掌柜去。
碧云回头一看,原来隔间比走廊里感觉的大多了,拉门里还有一大间,两面用厚墙隔开,怪不得听不到客人们说话。她再看拉门里面,玉真姑娘红着眼睛惊瞧自家姑娘,一个俊美男子居然搂着玉真姑娘的肩,吓得她赶紧调回视线,却跟傻瞪着自己的虹儿对上眼。
碧云把虹儿拉过来,咬耳朵,“你想让板子打死还怎么?自家姑娘和男子私会,你就干看着啊?”浑然忘了刚才她说“跟着谁就护着谁”的话。
碧云只觉这事太不妥!
大大不妥!
虹儿欲哭无泪的样子,说不出一个整字。
拉门里头,崔玉真也说不出一个字。
“麻烦你,把手拿开,滚角落里去。”一不小心,节南用词粗暴。
还没到都安的时候,节南设想过自己将要面对的人和事。被桑浣打一顿,帮桑浣斗刘氏,给桑浣当探子,这些种种,基本都在她预料之内。但从没设想自己有朝一日要捉人私会!
这种事,光用想的,都不寒而栗了。
她,桑节南,堂堂霸王之女,蜻螭剑主真传弟子,怎么会管这么没品位的破事呢?
然而,身临其境,肩负伴读,她还就得管一管。
想了半天,不知道从哪里开始管,只好让孟元先滚滚开!
孟元退到角落。
桑节南火大的时候,很少有人敢违抗她的话。
“六娘——”
“玉真姑娘起来吧。”相对于让孟元滚开的杀人语气,节南对崔玉真说话比较淡然。
崔玉真起身时踉跄一下,节南伸手扶住,就往外走。
“稍等。”崔玉真弱道。
节南没停,后来几乎是拽着崔玉真的胳膊走。
“我说等等!”崔玉真用力甩开节南的手,冲回拉门里面,站在孟元跪坐着的身前,面对节南,好似老鹰在前,身后是可怜小鸡,语气急切,“你先发誓,等会儿无论听到我说什么,都不得跟任何人说起!”
节南神情淡淡,“我只能发誓不拦着你俩私奔,等你俩远走高飞,你五哥对我大刑伺候,我还是会老实交待的。”
实话。
崔玉真哭笑,“胡说什么?谁要私奔?”
节南哼了哼,说话几乎刻薄,“搂也搂了,抱也抱了,这男人要不打算负起责任,玉真姑娘恐怕白付了一场相思。”
“我……我要娶玉真姑娘!”大概觉得节南还是会误会,孟元爬起身来,却仍站崔玉真身后,补充道,“明媒正娶!”
节南有些出乎意料,随即撇嘴。
崔玉真转身,主动握住孟元的手,又落泪,“无论我爹娘同意否,我今生非你不嫁。他们实在反对,我便出家当姑子。”
节南心道,这个好,和赵雪兰作伴。
孟元抱住崔玉真,“玉真姑娘,我非你不娶,过几日就请媒婆去你家提亲,你等我。”
节南凉道,“过几日是几日啊?”她虽未遇过负心汉,却见怪不怪,尤其金利挞芳那种喜欢把美色当利器的人当了门主之后。
孟元原本是脱口而出,让节南问了,才思量一下,重新呆看崔玉真,“明日!明日就去!”
崔玉真重重点头。
节南想笑,孟元热血冲头也就算了,一向沉稳明白的崔玉真也跟着起哄架秧子,这就开始夫唱妇随还怎么?
节南觉得两人天真,嘴上却也不说,“玉真姑娘快走吧,官府封了江心街捉探子,已经打断宝兽团演出,大家很快会奇怪你不见了,而且说不定官差马上搜到这儿……”
一语成谶。
有人高喊,“六扇门追捕杀人凶手,请客人待在原处,接受我等盘问搜检。”
崔玉真顿时脸色煞白,“六娘,这可如何是好?”
节南腹诽:问她作甚,问那位孟郎才对。
“我们这么多人,怕什么?”最终节南又走到里间,将对着绿枫的那扇拉门打开,“你俩分分开,坐下。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