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南也终于知道,因为那样一个人,韩唐才一再容忍她的放肆,甚至承诺只要她想,他就能带她走上魑离权力的最高层。
不是韩唐做得到,而是他背后那个人,生她的那个人,做得到。
节南想提出质疑,自己那位土俗的霸王爹怎么可能让那样一个人愿意以身相许,还为他生孩子?
可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师父死了,爹死了,神弓门完了,隐弓堂已经浮出水面,碎片一般的事实全拼接了起来,只差最后一片。
把那样一个人填进去,竟是天衣无缝。
再多质疑,也抵不过心里的无力感。节南知道,年颜说得每个字,肯定千真万确。因为年颜是石头性子,不会玩笑,不会浮夸,任何不确定都会化为沉默,一旦开口,就是真相。
如同他说他喜欢沉香,她和小柒都不能质疑。一个真正的汉子,顶天立地,心如磐石,坚不可摧。所以,尽管她们怒斥他的背叛,但心底最深处,不约而同,都存着一份信任,甚至像个孩子一样,还在依赖他,将失去师父的痛苦发泄到他身上。
她是那人的女儿,对年颜和小柒而言,她就仇人之女,那她一直以来的信念,想要和小柒相依为命的信念,想要踏踏实实做些好事的信念,要崩塌了吗?
“当然不是。”年颜听到节南说养虎为患,语气立刻严厉,“如果师父那么想,还会把蜻螭交给你?桑节南,你不要在这时候耍小性子!从现在起,你有很多事情要去做,没工夫伤感你自己的身世。我曾经恨我爹娘为何把我生得这么丑陋,但看他们都厌恶我这张脸,反而觉得他们可怜。我有什么错,你有什么错,谁也不能选择娘胎,你老说你绝对不会像你爹,今后再多一个你不想与之相像的人而已。”
王泮林声音清朗,“不愧是大师兄,平时谁敢教训小山!”
“让你守护她,不是让你怕她,惯她的人已经够多了。”年颜歪了歪嘴角。
节南不由抗议,“哪里多了?!不就我爹和师父嘛!”眼角余光瞄一下王泮林,想了想,这人没惯过她,是她惯着他才对。
年颜懒得跟她争,“师父说,那人不会容忍自己有弱点。”
节南自小就很独立,只是突如其来又出乎意料的身世说,让她一时迷惘了,但听年颜方才一席话,心态已摆得很正,既然没法选择娘胎,相信自己就是。
“所以,为了让我这个弱点消失,她帮我找了师父——”伶俐天生,不对,她爹和师父教得好,节南挑起眉,“我会不会太高看自己,毕竟她生下我就走了,怎么算得上弱点?”
“即便她可以无视你,她的敌人不会无视你,若抓了你要挟她,她不救就落个冷血无情的名声,救你又要牺牲她的利益,怎么都讨不到好。”今晚,王泮林下得是快棋,总比节南快一步。
节南甘愿得很,乖乖道声也是。
“师父还告诉我,那人大概没想到你真得天资聪颖,在魑离会面时对你表示了很大的兴趣。后来我查实那人和你的关系,师父才确定那人有意和你相认。”
“想利用我么?”节南一笑即隐,“师父自绝前对金利挞芳说废了我的右手也无妨,只要留我一条命,又嘱咐我不要报仇,难道真正的含意竟是让那人不再对我感兴趣?”
“这我可不知道。”年颜当时远在江南。
王泮林两边帮着动脑,“以你师父的本事,应该料得到你会就此隐藏实力,想办法离开神弓门总堂,暂时从那人视线中沉寂,给你时间拼出大部分真相,把坏毛病去去掉,找些厉害的帮手,最终有实力对抗神弓门。他大概还料到了天下的时局要变,隐弓堂肯定要露真形,这时再由年颜助你了解你的身世。”
节南瞪眼珠子。
良姐姐居然点了点头,“这才是柒珍,只用了十年就让神弓门重获重用,风光无限,让人唏嘘后来那些一败涂地太诡异,现在真相大白,人虽离世,却能布局到今日这个地步,不见其人,也领略其绝世风采。”
说起布局,节南忽然想到彩燕负责保护毕正,也是师父布置的任务,“师父——本就是奇人。”
“无人知道他的来历,师从何人,甚至真名。要不是你们说到他是蜻螭剑主,我根本猜不到突然出现将江湖闹了个底朝天又突然消失的蜻螭剑主,竟与神弓门柒长老是同一个人。”良姐姐太感慨了,一时忘了他自己的事。
冷凝的气氛似乎开始融暖,两把银钩交叉在良姐姐的脖前,刹那将暖意屏退。
节南没注意年颜怎么到良姐姐身后的。
王泮林瞧见了,但他没有示警的理由。
年颜不动手,他也会动手。
今晚年颜说得所有秘密和真相,他并无半点关心,哪怕得知节南生母的身份。
从良姐姐拿出解药瓶子开始,他几乎全副心神都在良姐姐的那只手,借着走向节南的机会,这时只要一拔唐刀,砍下良姐姐脑袋就在眨眼之间。
良姐姐以为唐刀是一件配饰,任他带进了海花楼。
而这时年颜得手,他双眼仍一瞬不瞬,背后唐刀点地,手已经握住刀柄,以防知己之情影响年颜判断,他就会立刻补刀,且直取良姐姐性命。
他冒不起那颗解药落进地炉的风险。
银钩寒光沉在良姐姐眼底,愤怒翻腾,神情冷若冰霜,“年颜,你太让我失望了。”
年颜面色铁青,“把解药给我,我就放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