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昱立在亭上,看亭外两人掌对掌,气劲卷起满地枯叶,似乎功夫相当。不过,他内心却再度惊诧。节南不仅比庵主年轻得多,还只是单掌对战。以她今日的功夫,实在不难想象将来,成为宗师级的人物也不在话下。
庵主显然也感觉到了,本来还有前辈的自觉,不欺节南的右翼,然而二三十招下来没讨得便宜,她就有些心急了,突然手掌成爪,捉进节南的右袖之中,打算抓住那只废手,再踢断其右肋骨头,速战速决。因为这姑娘一身叛骨,不断不折骨气。这种骨气,如果是为了魑离,当然好,目前只能挫其锐刺。
但,节南的右袖,突然卷裹了庵主的手。
庵主暗道不好,想要收手。
节南笑叱,“哪里走!”
庵主惨呼一声。
杏花雪袖鼓风张开,一支三寸长的铁箭,插透庵主右手掌心。
“你好歹毒!”庵主又痛又怒,面目狰狞,不顾右手穿箭,双掌化观音千手,以毕生绝学困住节南,朝她天灵盖打下。
节南脚下虽然动弹不得,但翻花袖,左掌护住头顶,右手五指扣拳,冲着庵主的脸,袖中弹出四道青烟。
庵主自觉已有准备,拿袖子去挥青烟。烟散开,却惊见暗器竟穿破了她的衣袖,直直朝她的脸打来。她吃过节南暗手的亏,只得收势让开,但还是让什么打中了额角。
砰!
一层黑雾飘入眼帘,庵主右眼刺痛,眼前立刻敷了一片艳红色,随即黑下。她下意识用手一摸,额角皮焦肉烂,鲜血发热。
一而再,再而三,被暗算,瞎了一只眼,穿了一只手的庵主,终于有了杀意,然而气劲才膨起她那身尼姑袍,突然喷出一口血雾。
黑色的血雾!
庵主一屁股坐地,抬起右臂,盯着掌心那支黝黑的铁箭,惊道,“箭上有毒!”
延昱也大吃一惊,急忙奔过来,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颗药丸,给庵主服下。
庵主吃力盘坐,左手裹袖,将右掌中的毒箭拔出,呛咳道,“别放这丫头走。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说完这句话,已疼得满头大汗,嘴唇发紫,眉宇发黑,再无力说什么,闭目调息。
延昱叹口气,起身,回头看向冷着神情的节南,“她不过试探你的功夫底子,你何必下尽毒手?”
节南笑了起来,“明知我右手使不上力,却攻我右翼,这叫试探?延大公子身边高手如云,我要是毫无心眼,独自赴今日之约,岂不是傻子?一上山,延大公子的人就偷了我的剑,我手无寸铁,不靠暗箭,难道还让你们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而且,我也就不说你们以多欺少了,拜个年还搞这么多事!”
身上让老尼姑打了好几掌,只不过她耐打,没老尼姑会喊疼而已。
延昱竟无法反驳。
节南走进亭子,看着桌上茶杯,再看地上跪垫,立得更加笔直,左手摆弄着杯子,忽然往下一按,杯子竟缩进石桌里去了,再单脚往跪垫上用劲一踩,再踢垫子前的一块红砖,石桌下发出啪一声,露出一条地缝。
“有机关就说有机关,说什么端茶磕头,非要看人屈膝的小心眼也是够幼稚的了!”
节南卷起右袖,卸下手臂上的暗弩,再卷左袖,给延昱看清楚再没带暗器,“现在放心了吧?请延大公子带路。”
延昱沉眼,冷盯着节南脚上那双绣花鞋,“小六儿鞋子里没藏东西?”
节南蹙眉,目光更冷,利落脱了冬袍,拍拍全身,再脱了鞋,脱了袜,干脆赤足,甚至露了露小半截腿,才重新直起身,挑眉嘲问,“满意了没?”
延昱走过来,“你这性子实在——”拿起冬袍,似要给节南披回去。
节南一把抢过,不着痕迹退一步,“不劳延大公子动手,我自己来。”
她知道自己,怕这个人,怕这个人身后那团深不可测的黑影。
可她也并不胆怯,敢面对自己的恐惧。
“打我一掌,还抢了我蜻螭的那位,不会就是我要拜年的人吧?”无惧,才敢问。
延昱推开桌下石板,“随护这样的小事,怎能劳动她?”
“可那位随护的本事比庵主大。”节南跟延昱钻下去,不意外发现自己在一条地道里。
延昱突然拉住节南的手腕,感觉节南要挣脱,“你可以自己问他,他在你身后。”
节南惊回头。
真的!
一团藏在黑斗篷里的影子,离自己一剑蜻螭之距,而蜻螭就在他手里。
节南讪笑,“要不,我走延大公子前面,给你开道?”
延昱对这姑娘说风是雨的性子觉得好笑,“小六儿方才周身杀气凛冽,比得最狠毒的杀手,转眼却活泼俏皮,讨人喜爱,性子是否也太极端?”
“可不是嘛,这毛病自己控制不了,还叫人胆战心惊。延大公子最好离我远一点,可以不用看那位的面子对我好。等会儿见了她,我也保证不会埋怨你冷落。”节南往自己脸上“抹黑”。
结果,只引得延昱笑了一串。
之后,任延昱说话,节南再不回应一个字。
密道走完,两人进入一间宽敞石室,但节南发现黑斗篷不见了。
“这里是隐弓堂密议厅,上面就是观音后庵……”延昱看节南堵住耳朵,不由又好笑,“你作甚?”
“延大公子不用告诉我这些,我没兴趣。”秘密知道的越多,她这只老虎会被直接关笼子,还是被宰了剥虎皮?
延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