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长河守了金镇五年。
五年多前,告别自己最尊敬的赵老将军,放弃死守的北都,一旨之下,他护送新帝到都安去。他本以为有机会重返北境,想不到没多久就传来赵老将军的死讯,北地全部失守。他只能打落了牙,把伤心往肚里吞,拼死守住南北交界处的金镇。
朝朝夜夜,他坐南朝北,每仗豁出去命,只想等到新帝圣旨,打回北方,替赵老将军报仇,一洗巨大难堪的国耻。
听到和谈的消息时,孟长河身上憋足的劲儿,突然跟鼓气皮囊破了风似的,怎么出法也是徒劳,比拿刀砍他还难受。
他不相信大今那些荒漠蛮子会诚意谈和,他也不相信两国真能谈出什么名堂。此时大今势头正盛,所谓谈和,大概也只是他们南颂一面吃亏。
孟长河当了武官多年,即便不擅长文人政治,心里也很清楚这一点,而且南颂已有过臣服的先例。然而,他深深认为,战败失去的东西,只要靠战胜才能重新拿回来,别无他法。
孟将,但在这些等待和谈结果的日子里,他的情绪变得暴躁,对手下将士管得愈发严厉,稍有触犯就动用军法。
常莫是朝廷派下的督军,照理不用怕孟长河,这时都不好倒毛捋,只是擦擦鼻子不吭声。
“报——”南门守将疾步奔来,抱拳,“一女子求见大将军,说有要紧军情禀告,末将已让人带她去了将军府。”
常莫马上露出不可轻信的神情,“女子从何弄来要紧军情?恐怕无事生非。大将军还是不见得好,派个副将把人打发走便罢了。”
孟长河却道去看看,大步走下城楼。
常莫心里犯嘀咕,可到底不失好奇,跟到将军府,打从会客堂门前往里一看,一女子正坐着喝茶,穿得虽是灰旧袄子,身姿却颇美,年纪也应该不大。不过,待那女子上前行过礼,他打算好好看一看她的容貌,却只见青瑟瑟惨白白,瘦出削骨双颊,眼珠子滚圆溜动——
妈呀,女鬼!
常莫头一低,特意挪开好几步,绕过去坐在主位左下首。
孟长河倒不怎么介意女子的凄惨病色,大耄袍往后面一撩,上座,“敢问姑娘何方人氏,叫什么,又从哪儿来,有何要紧事?”
那女子,除了节南,没别人。
节南重新坐好,喝完一整杯热茶,也不急着回话,但往门口那个偷瞄自己的站堂小兵举举杯子,“请再倒一杯,要烫的。”
面对病姑娘,小兵眼中充满怜悯,拎起铜茶壶,哧溜跑走,烧烫水去了。
常莫觉得节南轻慢,重咳一声,“姑娘可知这里是军镇,行军令军法,无事生非者,轻则军棍,重则斩立决。你道紧急军情,却究竟所为何来?莫非是细作?”
节南瞅瞅常莫,暗道这督军是不会问话呢,还是眼神太好呢,居然一下子就翻开了她老底?
她当然不会真以为对方知道自己的底细,慢条斯里拿出信来,并道,“六娘自成翔赶来,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给大将军送一封信。”
孟长河展阅,先惊,后皱眉,再后来神情冷极。
常莫催问写什么。
孟长河大手一抛,那封信就飘到常莫脚下,他一眼不拐,如同适才看得只是一张白纸,但神情冷冷,锐利目光直逼节南。
节南蹙眉,一封亲笔投诚的信居然不够份量?
常莫捡起信,眼珠子上上下下滚动,大惊失色,“什么?!成翔知府投靠了大今?!这!这!大将军,这该如何是好?”
常莫的反应倒是节南预料之中的,但她很明白,这里只有一个人说话算数,所以她只盯着那个人。
“姑娘还未答我。”军营沙场,磨砺出得是硬棱铁血,而非圆融刁猾。
节南八岁随师父出入北燎军器司,军帐等同她半个家,太熟悉这种威杀强烈的环境,丝毫不惧。而且,这里不是凤来,不但不需要她装孬,还恰恰相反,输人都绝不能输了阵。
她因此气定神闲,“六娘从成翔府来。昨日有人到府城报信,大今军以大王岭山贼之名攻占凤来,知府派两位大人率府兵五千前去解围,随即关下水陆城门,不许任何人出——”
节南或小山,这两个名字都用不得。
孟长河打断,“知府大人怎知攻打凤来的是大今军,而非山贼?”
大王岭匪患由来已久,他亦有所闻,不过军镇与各府独立自治,内忧当然由知府解决。再者,杀鸡焉用牛刀。
“报信者是凤来县人,他肩中点钢钩,表面看起来失血而亡,但仵作验出钩尾带蜂针,其实是针入心脉而亡。”
孟长河稍稍敛起沉冷的目光。不错,点钢蜂箭属天豹军独用兵器之一,中箭者受尽折磨也不能治,必死无疑的狠毒物。蜂箭看似不难打造,但南颂兵器司至今仍仿不成。
“就当姑娘所言都是实情——”
节南勾一抹轻笑,“六娘所言皆属实情。然而,六娘也知道大将军有何顾虑。于大将军而言,六娘不过一介女子,身份不明,只有一件物证,却无人证。知情的仵作,已被知府灭杀。府城中不同流合污的崔推官,临时被拉去d县令的宋大人,毫不知情赶赴凤来,却不知可能有去无回。如今成翔府当官的,大概皆以知府马首是瞻,即便到时有不甘心卖国之人,区区两千府兵,面对上万混入后方的敌军,根本螳臂挡车。”
常莫实在按捺不住,颤巍巍站起来,“大将军,要是凤来成翔落入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