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瑾心下轻松,脚步不由放慢。栊翠庵在这落霞山上原就是景致极好的所在。此时天不似方才那么阴沉,雪也下得略小些,细细碎碎的霰粒儿挠得人心里痒痒的,直想撒欢儿。
若瑾回头向豆蔻笑道:“这雪下得这样好,我倒想起后山那一片红梅来。”豆蔻也笑:“正是呢,今年冬天虽冷,这却是头一场雪。红梅白雪,想必漂亮得很。”“那咱们可要去看看,方不辜负了这雪这梅!豆蔻,走快些。”若瑾兴致勃勃起来。
她们的小院儿本就在栊翠庵一隅,离着后山门不远。若瑾跟林嬷嬷交代一声,又写了方子让丁香给净远送去。临出门,忽然想起来,又叫豆蔻翻了半日,寻出个旧窑白釉花口小小一个瓷瓮来叫她抱着,自要学妙玉,也收些梅花雪来烹茶。
林嬷嬷看若瑾慌慌忙忙,找了这个又要那个,忍不住笑道:“姑娘也不知道是急什么,大家姑娘,举止自要从容才显尊贵。再说,雪下着不说,那梅花还会跑了不成?”
若瑾只管催着豆蔻抱了瓮跟自己走,摆手道:“哎呀嬷嬷,这会儿论什么尊贵?若晚了,有那什么风雅之士文人骚客的也跑去赏梅,我哪儿还能尽兴啊?”说罢,不等林嬷嬷再说什么,带着豆蔻忙忙地就走了,林嬷嬷在门口看着她兀自摇头。
悄悄儿出了后山门,主仆两个迤逦往梅林走去。远远的就见红梅开得火烧一般艳,衬着琼花碎玉样的雪,红白掩映,看得人耀目生光。
若瑾小孩儿一样,在梅花从中跑来跳去,不时凑上去闻那香味,开心得恨不得在地上打两个滚儿才好。豆蔻跟在身后不住地喊:“姑娘慢些!”“看摔着!”“姑娘仔细着凉!”
……“哎呦!”
原来是若瑾团了个雪团儿,不防正砸在豆蔻领口,冰得她一激灵,跺脚道:“姑娘!”若瑾忙嘻嘻哈哈跑过来,笑道:“好姐姐,别恼别恼,我不闹了,这就雅起来。”说得豆蔻“噗嗤”一笑:“姑娘这话奇怪,怎么叫‘雅’起来?”
若瑾摇头晃脑道:“有雪有花,自然要风雅才是。你家姑娘我本就是个雅人,再做些雅事,可不就‘雅’起来了?”
豆蔻又凑趣儿问:“那做些什么事,才显得姑娘风雅?”
若瑾掰着指头道:“这第一等雅事,架起烤炉,温上好酒,再弄些鸡啊鱼啊肉啊山菌野味什么的细细烤了,一边赏美景一边尝美食饮美酒,岂不雅哉?”豆蔻听得一呆,又听若瑾道:“只是佛门净地,不能如此肆意,可惜可惜!”
若瑾又数一根指头,接着道:“这第二等雅事嘛,收了这梅上雪,再采些花瓣,回去烹茶入菜。这口角噙香,岂不也风雅之至?”
豆蔻听到此处,好笑道:“姑娘这‘雅’,原来说来说去都离不开吃吃喝喝!”若瑾瞪眼道:“吃喝二字乃人生大事,怎么不雅?难道非要临风对月,吟两句酸诗,吐半口血,才叫‘雅’?”
若瑾正胡说八道说的得意洋洋,忽听身后“啪啪”鼓掌,竟不知从哪里转出两个人来!若瑾一向同豆蔻玩闹惯了,此时只当雪天山路难走,天色又还早,再不防这梅林里还有别人。忽听得身后有人,主仆俩齐齐吓了一跳。
就听来人抚掌笑道:“果然姑娘才是真正风雅之人,听姑娘这一席话,真令我等俗人耳目一新!”
若瑾本来就是信口胡说,叫人撞破甚是不好意思。又听这人语带讥讽,不禁有些恼羞成怒。豆蔻见状早开口斥道:“哪里来的狂徒,如此不知礼数,竟敢偷听我们说话!”
若瑾也转身来向来人望去,看清的一瞬间,脑子里就只有大大两个字:帅哥!
那人二十来岁年纪,一袭茶白箭袖,大雪天连斗篷也没穿。长身玉立,五官无不生得恰到好处。尤其一双眼睛,瞳仁极黑极深,仿佛墨玉一般,真是好一个浊世翩翩佳公子。
若瑾前后两辈子加起来也没见过这等人物。这一辈子不必说了,庵堂里哪有几个生人?就是上一辈子,也只在电视里看过偶像明星。如今面对面看见如此绝色,若瑾眨巴眨巴眼睛,竟突然忘了要说什么。
若瑾这里看得发呆,那边厢见若瑾转过身来,也是一愣。
银红色的昭君套衬得若瑾肤光胜雪,看去年纪不大,却是身量窈窕。帽兜上出的雪白的风毛围着她巴掌大一张小脸,眼睛扑闪闪越显得稚弱可爱。
这两人结伴来游这落霞山,正是想着雪中赏梅这等雅事。自恃都有些功夫在身,还特意撇了从人,赶早来此。这梅林甚大,一时也没见着旁人,还以为拔了头筹。正转来转去一边赏景一边搜肠刮肚要做出佳句来,忽听若瑾这一通歪理,顿时将满腹诗思打搅得烟消云散。
无事吟两句酸诗?岂不正正说中自己二人?两位自诩风度翩翩的公子险些没有当真吐出半口血来,忍不住出言相激,要看看是哪里来的小丫头不知天高地厚在此大放厥词。
谁知一照面,居然是个娇怯怯的女孩儿。映着这漫天风雪,满树红梅,美得简直不似真人,叫人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这山间的花精树怪现了身,原本要出口的讥讽之词竟有些说不下去了。
两下里都愣了片刻,还是那位白衣公子先躬身致歉道:“姑娘勿怪,是我兄弟唐突了!”
若瑾听闻,这才发现还有个年轻男子站在一旁,却是青色衣衫,倒也算得俊秀斯文。只是那位白衣公子实在丰姿太过出众,以至于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