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瑾喊了这一声,三步两步跳过去,一把抱住了来人的胳膊,道:“嬷嬷,阿瑾想死你了!”
这人正是若瑾自小儿的教养嬷嬷,林嬷嬷。
若瑾甫一出生,就被“高人”批了命格,说是八字极硬,恐与家人有妨碍的。合家上下都有些犯忌讳,只忠勇伯周硕不甚在意,依旧最疼这个小女儿。
果然到了若瑾三岁那年,一向以勇武著称的周硕在演武场上出了意外,跌下马来,竟然伤重不治,就此丢了性命,死时不过二十八岁。
先前若瑾那“克父母亲人”的说法就越传越邪乎,虽是府里下了狠手弹压,连着处置了几个乱嚼舌头的下人,仍是效果甚微。没过几天,伯夫人姚氏竟也病重。还是当时的太夫人郑氏做主,将小若瑾送到这栊翠庵里,对外只说是体弱多病,佛祖庇佑方能避过灾星,平安长大。
底下人最是会看眉眼高低,金尊玉贵的二小姐就是个“灾星”,听说不只克父母,就连沾个边儿都要倒霉,谁肯跟去伺候?何况到了尼姑庵里,日子清苦不说,何时才得出来?
若瑾不过三岁个小娃儿,身边哪有贴心人?忠勇伯这一去,郑太夫人失了独子,姚夫人没了丈夫,各有各的伤心,竟都顾不上怜惜这小小女孩儿。
唯有林嬷嬷自去求了两位夫人,磕头发誓愿意伺候二小姐,解了主子们的难题。
林嬷嬷独自陪了若瑾上山,连豆蔻丁香也都是后来买的。若论忠心,谁也比不得。若瑾心里也当她亲娘一样,简直一刻也离不得。
这林嬷嬷下山办事,已走了有三四天,若瑾此时见了,怎不惊喜?恨不得一头扎进她怀里撒个娇儿才好。
林嬷嬷笑得一脸慈爱,忙揽过若瑾,道:“嬷嬷也挂念姑娘呢!外头冷,快进屋说话。”
屋里果然温暖如春,豆蔻早将炭盆拢得旺旺的。两个丫头忙得脚不点地,顷刻之间,若瑾已是擦了脸,换了衣裳,手里捧着一盏热乎乎的红枣桂圆茶,舒舒服服歪在榻上。
若瑾又要拉林嬷嬷同坐,林嬷嬷虽是将若瑾看得亲生女儿一般,上下规矩上却是丝毫不错,只肯斜签着身子坐了个边儿。若瑾知她素来如此,无奈之下,也只得随她。
刚刚抿一口茶,就听林嬷嬷叹道:“我的姑娘,怎么才几天不见,就瘦的这样了?瞧瞧这眼睛,都眍?了。”又看向两个丫头:“怎么越大越不经心起来?难不成姑娘这两天都没吃饭?”
豆蔻泼辣,丁香稳重,两人一向极有主意,就是当着若瑾也敢说几句话的。此刻在林嬷嬷跟前,只有低头乖乖听训的份儿。倒是豆蔻小声嘟囔道:“就知道要挨骂……”
林嬷嬷听见,立时瞪了眼,豆蔻知道不好,悄悄吐吐舌头,老实缩着脖子再不敢吭声。
若瑾连忙开口:“嬷嬷!您也太夸张了!我哪儿就瘦成那样了,我本来就苗条嘛!嘿嘿,您不是老念叨我整日只惦记吃,我减肥来着~”眼看林嬷嬷又皱了眉,忙又涎着脸继续胡说八道:“嬷嬷,真不怪她们。要怪,也怪您!走了这几天,阿瑾想您想的啊,吃不下睡不着,可不就瘦了……”说完,干脆蹭过去猴在她身上,拧来拧去的不安生。
林嬷嬷被她揉搓得哭笑不得,再也板不住脸,半真半假在若瑾头上点了一下,笑骂道:“姑娘也是越大越没规矩,眼看过了年就十四了,还像个小奶娃儿,动不动就上头上脸的!”
豆蔻在旁边大着胆子说了一句:“姑娘也就在嬷嬷跟前这么撒撒娇,正是跟嬷嬷亲近呢!”
林嬷嬷这回倒没怪豆蔻多话,只是伸手在若瑾背上轻轻拍了拍,一时怔怔的,不知想些什么。
还是丁香在一旁提醒道:“姑娘中午就只匆匆用了碗面,现在只怕饿了……”
林嬷嬷这才回过神来,自责道:“嬷嬷是老糊涂了!“若瑾这才直起身子,笑道:“这回嬷嬷可怪不着豆蔻她们了,我早饿坏了呢!就罚嬷嬷陪我多吃一碗饭!”
饭菜自然是早就备好了的,一碟菘菜,一碟茄子,一碟木耳金针,还有一大碗双冬豆腐汤,兀自咕嘟咕嘟冒着热气。菜色平常,却香气扑鼻,引得若瑾食指大动。
栊翠庵毕竟是佛门净地,若瑾几个的饭食虽是自己单做的,也只敢偶尔弄些肉来打打牙祭。庵主不大计较,也不能太明目张胆。因此主仆几个平时倒是素食居多。幸而若瑾自幼惯了,丫头们手艺也不错,照样吃得有滋有味。
若瑾对着满桌菜肴正要动筷子,又见豆蔻端了一碟烧麦进来。烧麦个个儿只有婴儿拳头大小,皮儿却是绿莹莹的,上头还点着晶莹剔透的一团虾籽。
若瑾不禁惊喜:“翡翠烧麦!可是蒜苗胡同张好手家的?”
林嬷嬷笑道:“知道姑娘好这个,嬷嬷下山一趟,自然要给姑娘带些。”
豆蔻也道:“一直在火上煨着呢,姑娘快尝尝!”
若瑾哪用人催,先就挟了一个咬在口里,肉馅儿香,虾籽儿鲜,烧卖皮筋道里混着清新。若瑾像只吃到鱼儿的猫,满足地眯了眼,笑得一脸幸福。
两个丫头见若瑾吃得如此香甜,俱都抿了嘴笑。
林嬷嬷却叹道:“姑娘多尊贵的人,跟着嬷嬷受委屈了。吃几只烧麦高兴成这样,是老奴无能……”
若瑾正自吃得高兴,一听这话,脑袋上顿时挂下几条黑线:“嬷嬷,我哪有这么可怜!美食可不分贵贱。您不也说,这烧麦虽不值钱,京城多少贵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