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阳和魏嫂子就站在那粥棚里,彪形大汉就在他们面前以护卫的方式站着。
那些刚喝了白粥的百姓出于对朝中官员的憎恨,群起而攻之,丝毫不吝惜自己的力气,对着姜堰一拳又一拳,一脚又一脚,生怕失了这次机会,再无旁的揍人的机会,都当做毕生仅一次的体验。
后面那些还未来得及喝了白粥的百姓,此刻都饶有兴趣的围成一圈看着热闹,若非姜堰身旁已是围了三层又三层,他们也是跃跃欲试。
高阳就这么冷眼旁观着,从脚边影影绰绰的缝隙之中,瞧见里面的姜堰大抵是被揍得惨的,动静越来越小,他才看向前面的彪形大汉,轻描淡写的来一句,“拉开吧。”
这几个彪形大汉是姚炳带过来的人,早已知会过这几日全听高阳的命令行事。
这会儿高阳觉得时机到了,便让这几名大汉将这百姓拉开。
可这里三层外三层的,就算这几名大汉再怎么彪悍也颇有点有心无力,这回俱站在一旁,几个人交流了一下眼神,齐声喊道,“起开。”
这一声却如狮吼一般,震得人耳朵生疼,正拳脚相加的百姓们忽而愣住。
也就是这一刻,高阳清了清嗓子,郑重道,“大家都停手吧,若是一不留神把姜尚书打残打死了,朝廷更会拿我们开刀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都散了吧!”
揍人不但要图个痛快,还要顾及后果,若是朝廷真的借此事发威,他们还真没什么能阻拦的。
这下子包括那些围观的,动手的,纷纷退避三舍,远远的看着地上以匍匐姿态趴着的姜堰。
其中有个看去大抵是十多岁的青年,面容普通,带着夸张的惊讶,来了一句,“姜尚书这是怎么了,突然自己躺在地上做什么,是不是犯了什么病?来人啊,还不赶紧扶姜尚书起来,到太医院看看脑子可是得了什么病?”
这青年话音方落,方才那几个揍得痛快的百姓差些笑喷了出来,纷纷往后退,一脸无辜的模样,他们是真不知道姜堰是怎么摔在地上的。
姜堰正值壮年,纵使被人拳脚相加这般久,知道护住自己的要害部位,除了外伤,倒是也没什么严重的内伤。
只是这会儿,听那青年郎君胡搅蛮缠这么一说,火气上涌,急火攻心的,便剧烈的咳嗽起来。
不过这会儿浑身酸痛,爬起来很是吃力,方才那些吓得躲到一旁观战的侍卫此刻战战兢兢的走到姜堰面前,几个人合力将姜堰抬走。
见姜堰的身影远了,那些个百姓才大声的笑出声来,一举消散这一连两月的阴霾。
等笑够了,领粥的人再次排好队形,依次取了一碗粥走到一旁去喝。
户部尚书姜堰是被人抬着入宫门的。
其实今日在街上挨揍的伤算不得什么大事,在家中将养几日便也能如常,但偏偏姜堰咽不下这口恶气,非要闹到宫中请朱潮替他做主。
可偏偏朱潮此时正为战事着急,就算恒通米铺有个几十石的粮食,也当不得什么大用,若是真让城中的百姓过激了,此事便更为难办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为姜堰一人实在不算值。又因姜堰在自己面前神色耷拉的更让他心烦,当即就将姜堰打发走了。
姜堰这一口恶气没得出,因着那次的心理阴影,便称病躲在姜府不敢在出来了。
这段小插曲对施粥处并未造成什么影响,高阳不紧不慢的在施粥棚处到了午时,留魏嫂子一人在恒通米铺,而他则是去了城东的宅院。
他将今日发生的事告知了苏拂。
苏拂对于此事倒没什么担忧。
一来,如今城中无粮,姜堰集不来军粮对于朱潮来说,已是没用到极点,二来,城中吃不上饭的人数不少,这处施粥棚是他们唯一的活路,谁要是将这活路变成了死路,他们便会和谁拼命。
姜堰就是此事的牺牲者。
朱潮看在眼里,自然不会有什么作为,他就算眼馋恒通米铺的白米,但有顾虑,自然不会将白米搬空,此刻外患已是极为严重,再加上内忧,死的定然更快一些。
可这显然不是高阳过来的目的,这点小事实在算不得事。
高阳自是有别的事,他每日待在粥棚,同那些百姓多有接触,如今战事纷争,百姓的茶余饭后都是关于这场战事如何。
王政一直久攻不下,本以为会就此调头。
但事情却有了转机,这几日城中忽传闽国的邻国南唐派兵相助王政,攻打长乐府。虽不知真假,但这股风刮在长乐府内,充斥着长乐府四通八达的街道。
这话并非是空穴来风,可他们都被困在这长乐府中,所得的消息不过就是这些罢了。
可要说南唐出兵过来相助王政,苏拂却是不大信的。
在这乱世中,一国内乱其自身难保,方圆数千百里谁不想分上一杯羹,就算是出兵相助,怕也只是假惺惺。
这并非她内心黑暗,而是大势所趋。
依她看,这朱潮,大抵真要坚持不久了。
不过无论如何,她是百姓,虽也算个商贾,谁胜谁负,却同她没有多大关系,她只是在等,等这次战事消停了,她便离开长乐府,离开闽国。
至于去哪里,她如今却还未拿定主意。
天南海北,哪有什么太平之处,能明哲保身,才是上上之举。
这些日子苏昭一直在长乐府内游走,并未做些什么,只是偶尔听战乱之音,多是观百姓之苦,也趁此时再多想想,以后的他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