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管事领着身后的四十个人,还有那三辆马车,方才离开姚氏茶行一刻钟,却见前面不远处浩浩荡荡,狼烟四起,渐渐近了,粗粗看去,大约有百人以上官兵。
常管事身后的伙计还以为官兵有公事要忙,纷纷躲至路旁,却不料那群官兵过来,纷纷将他们围在其中。
常管事冷着眼看着这一切,等场面静下来,他看向领头人,控鹤都指挥同知,魏奇。
他走道魏奇面前,“不知道指挥同知是几个意思。”
魏奇冷哼一声,“奉命查案。”
接着一挥手,便命人去打开后面的那些箱子。
官兵手快,三下五除便将各个箱子给打开,那箱子里,并非是什么茶砖,而是整箱子的冷兵器,而这箱子,将是要运往契丹的。
围着箱子的伙计和护卫看向箱子里,大惊失色,要知道,将这几箱的冷兵器运到契丹去,就等同与通敌卖国,那是杀头的大罪。
魏奇见人赃俱获,大手一挥,“都给我带走。”
常管事青着脸,却没有辩驳,百个官兵押着几十名伙计及护卫,占了整条街,浩浩荡荡的将人给押到刑部。
十里街永泰巷里一个小宅院里,苏拂怔怔的看着院中的大柳树,此刻枝叶落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条在冷风中渐斜。
天亮之后,她便仔仔细细的打量了这小院几眼,可一桌一凳,一草一木都分外眼熟。
她想起来,她入狱的前几月,便因在宫中听了宫婢之间的传言而忧愁万分,范丘见她无精打采,便偷偷的将她带到这方宅院,那大柳树旁的小树,还是她看着范丘亲手栽种的。
三年之后,再回到这里,就好像回到那时只知儿女情长的时候。
院门被敲响,方婆子去开门,进来的便是从外面带来一袭风尘的范丘,只不过看起来面色有些差,眼底泛着浓浓的青色,想必这几日都十分忙碌。
范丘见她坐在院外的石桌旁,索性坐了过来,方婆子见状,连忙沏了一壶茶来,便退开了。
她看向范丘,郑重道,“多谢你。”
范丘与她相识,已有大半年光景,此刻看她,却全然同初时不同,许是这些时日养的不错,面色红润,脸蛋白腻,已有女孩的模样,此刻再扮男装,着实不像。
“姚韶华为何要四处寻你?”范丘开口问道。
她答道,“大抵是因我这双异眸吧,你知道,很多人觉得新奇,姚韶华又是个商贾,自然以利益为重,大抵是想要拿我换取利益。”
范丘看她,神情稳重,面露微讽,这等神情出现在一个十三岁女童的脸上,着实不太相符,他想,他到底是错过了什么,才没能看见她的改变。
“或许,不仅如此,不是么?”他想要将她外面的这张皮揭下来,看看里面是什么模样。
她听后,神情微征,“我一人活在这世上,无依无靠,所能靠的只有我自己,若一点改变也无,大抵我这会儿已经身在乱葬岗了。”
她答非所问,范丘却不想再纠缠,直截了当,“今早姚氏茶行走货,被控鹤都指挥同知拦住,开箱后,发现那些箱子里装的都是些冷兵器。”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虽然心中有些不信,但还是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冷兵器?她心下有些惊讶,白纱围住的眼眸目光幽深,她记得姚韶华原本的打算,是朝契丹走私私盐来着,她也是无意间看过姚氏茶行一个库房里放的都是私盐。
她将此事让控鹤都指挥使知道,便是知道控鹤都指挥使会抓住机会,让人去当街探查,若是属实,将人和私盐往牢里一放,罪证俱在,不怕姚韶华不割些肉出来,若是不肯,定然也会被控鹤都指挥使整的极惨。
可是何时,这私盐成了冷兵器?
她回过神,见范丘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她,只好如实回答,“我见姚氏茶行的库房里有私盐,便想着他会贩卖私盐,将这信透给了控鹤都指挥使知道。”
范丘又仔细的看了她几眼,仿佛想要看她是否在说谎。
若是她真的不想让范丘知道,范丘也绝对不会看出什么,这事她真的不知情,范丘更是什么也看不出。
良久,范丘也不信她会知道,只是沉默了一会儿,“你很有胆量。”
她摇摇头,“我没有胆量,我只是分外怕死。”
没有死过的人永远不会知道,死前的那一刻会有多可怕,可怕到她午夜梦回,仍能清晰的感觉到她的脑袋碰触墙壁的冰凉以及剧痛。
范丘默然,心中其实是有些不屑的。
自他幼时,忠义伯便教导他,男儿志在四方,莫要畏惧流血,莫要畏惧死亡,人都会死,区分不过是或早或晚。
可是以这样的标准要求一名十三岁的少女,自然是不行的。
想到此处,范丘又为自己的荒唐感到可笑,他能理解她怕死的心情,就好像他幼时差些掉下悬崖,那一刻他油然而生的恐惧感使他像木偶一般,口不能言,身不能行。
“等这几日风声过了,我便送你出长乐府。”范丘回过神道。
她怔了怔,而后摇头,她想了一夜,还是觉得不能离开,她要来长乐府的原因,是想要查出为何她会被栽以通敌卖国的罪名入狱。
而那日大殿之中与她笔迹分外相似的又是谁?
这几年来,她将她身边的人一一拎出来回想他们的可疑之处,只可惜一无所获,她必要重新站在那个位置,与众多官员接触,才更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