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
女人明显还是反应不过来。
愣愣地看着已经熄了火的男人,舒未红唇微张,喉咙里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据她所知,慕栩墨的外公并非叶城的人。
当年慕逸晨的婚礼堪称叶城世纪婚礼,单单邀请的权贵,就已经不是至今任何一场叶城上流社会婚礼能够睥睨的。
慕家虽然一直都很显赫,但是懂点游戏规则的人还是清楚地知道,这位正牌慕夫人,绝对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可是最后还是没有人知道,这是一个如何强大的家族,培养出了一个多少年才难得一见的美人成为叶城身价最高的贵太太。
舒未看着依旧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轻轻拨弄着手里的火机,她以为男人想抽烟却又顾及到她有身孕的状况,于是道,“你可以开窗抽......”
“baby......”
几乎是同一时间,男人低沉的嗓音在车厢里响起,带着一丝不明显的疲倦,有些自嘲,“你不是一直想要知道,为什么我会独自一个人弹琴吗?”
他们新婚那天晚上,他有点失控了,所以他躲进了琴房......老实说,重新弹起那么一首曲子,对他来说很难。
是煎熬,也是释放。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自己心里清楚,那道坎,他过不去。
舒未没有说话,许是这个男人从来没有在她面前表现过这样的情绪,加上她本身也不是会安慰人的类型,所以一时间她竟然有些惊慌失措。
“慕......”
“大家猜的没有错......她自杀了。”
她指的是谁,舒未到底也反应过来了......
传闻慕家在十年前的同一年里,流年不利,最小的少爷遭遇车祸双脚残疾,而同年,慕夫人因为恶病突然离世,双重打击直接降临慕府,让人震惊。
当然,对于这种因病去世的官方说法,嗅觉一向灵敏的媒体是不会相信的。
于是在那之后,总有不断的小道消息流传出来,说慕太太是政治婚姻下的牺牲品,最终还是败给了自己的命运。
自杀的说法自此扩散开去,慕府也从来无人出面否认,于是这便成了整个叶城大家心照不宣的流言。
舒未安安静静地垂眸听着,仿佛这个世界此刻只剩下他们彼此。
男人手里玩弄着火机没有停下来,顺畅的表达,平平仄仄的语调像是在陈述一个已经快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故事,悠久而平静。
“我至今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要选择在我生日那一天......”
他有多爱她呢?
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唯一能知道并且记得的,就是那个温柔地陪伴了他二十年的女人,终于选择在那一天的早晨,当着他的面从他们住的公寓里,永远跳了下去。
他知道她一直跟他说,她很想要去悬崖边上玩蹦极。
她说,没有经历过那种极限感觉的人,是不会明白,生命有多么令人敬畏。
可是她没有蹦极,她选择了一次无捆绑高空下坠。
她走了。
当着他的面,甚至临跳前一刻,她还笑着跟他说,“生日快乐,我的宝贝。”
他从来没有哪一次像十年前的那个早晨一样,那么痛恨自己的腿动不了,起不来,所以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生命里最重要的那个女人,永远离他而去。
男人说着,脸上却一直挂着淡淡的嘲讽,微笑着,回忆着,却没有办法转头看着舒未。
如果他转头了,那么他一定知道,这个像上天恩赐给他的礼物一样的女人,此时早已泪流满面......
舒未忍着不出声,可是她的心却像被毒虫钻进一样,剧痛又麻震。
慕栩墨从来都没有说过关于他母亲的一言一语。
就像每年給他过生日,他也只是淡淡地接受,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一丝不妥。
到底是有多痛,才会选择永远隐藏,不露分毫?
“老实说,”男人轻轻把火机放下,闭眸的样子才突然让已经模糊了双眼的女人惊觉:这个男人带着这份暗伤,独自挨过了十年了。
“我不是很介意霍铭哲要对付慕家......但是他欠我一双腿这件事,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他对付霍铭哲,从来都是个人恩怨,没有到达家族仇恨的地步,毕竟他要对付的那个始作俑者,也是他这十年里每一天都想要手刃的对象——即便他是他的亲生父亲。
“所以你是不是也应该恨我,恨我本来可以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女人的声音沙哑哽咽,即使极力掩饰,也毫无办法。
”呵......“男人失笑,终于转头看向已然成为泪人的自己的女人,蹙眉哄道,“说的什么傻话,我爱你还来不及,恨你做什么......”说完,男人还是伸手把女人拎了过来,抱坐在自己的腿上,一边擦着女人的眼泪,一边吻了吻她软糯的小脸,“他的事,从来都与你无关,懂么?”
他讨厌霍铭哲这个名字和他的女人摆放在一起,从来都讨厌。
但是这种情绪是静止的,它不会随着对象的延伸而无故蔓延,他跟霍铭哲有怨,但不会把这种情绪随便乱套在跟他相近的人身上,即便是爱他多年的女人。
“为什么你从来不说?”
舒未趴在男人怀里,一抽一抽的样子,让男人紧绷的脸上露出了疼惜之意,“整天把自己的不幸挂在嘴边,好让别人更觉得我命运多舛?”
他做不到跟霍铭哲一般,那样姿势太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