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局很快便进入了官子阶段,一粒白子忽然打入黑阵,将黑角搜刮一空,宋涛微微一笑,将棋盘往前一推,笑道:“上将军棋艺高超,宋涛自愧弗如。”
“承让了,先生序盘、中局皆是大优之势,只可惜官子稍逊,须知行百里者半九十,棋道亦是如此,先生还要谨记为好。”那庞涓万年不变的脸上难得浮起一丝笑意,缓缓将手中的白子放回棋盒开口道。
他自然有得意的理由,自己通盘皆是被宋涛所压制,然而最后却在官子阶段凭借着冷静的判断和对时机的把握,一举扭转了战局,转败为胜。心情大好之余,还有闲对宋涛的行棋进行一番点评。
“上将军所言极是,宋涛必定牢记在心。”宋涛恭敬的答道。棋局虽已完结,然而宋涛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安静的端坐在庞涓对面,静待他的下文。
庞涓点点头,似乎是对宋涛谦恭的态度表示认可,而他脸上那一丝难得的笑意也是转瞬即逝。忽然起身从一侧摆放得甚为整齐的书架上取下一卷竹简,缓缓展开,淡淡的说道:“天下熙熙皆为名来,天下攘攘皆为名往。先生好才情,如此至理之言,涓大为佩服。”
宋涛闻言心中一惊,这论集竟是已经流传到了这从不入洞香春的庞涓手上。心中百转千回,刹那间脸上便露出惶恐之色,起身长躬道:“上将军言重了,那不过宋涛随口胡诌罢了,如何入得了上将军之眼。”
“不知先生可是魏人?”庞涓将论集合拢,随手放到一旁。
“正是。”宋涛迟疑片刻,这才开口答道,神色依旧很是恭敬。
“既是魏人,以先生之才学,为何不入安邑,求个一官半职。”庞涓缓缓开口道,两眼直视着宋涛,眼中隐有深意。
“宋涛才疏学浅,如何能入得朝堂。”宋涛闻言,越发的惶恐不安。
未想,庞涓竟是摇了摇头,开口道:“我军中尚缺一委军务司马,职同中大夫,有三进宅院,三尺轺车,十名甲士,年俸三千斛。不知先生是否可助涓一臂之力?”
“这...”宋涛小心翼翼的瞥了眼庞涓,看着他那张严肃的国字脸,一时有些搞不清此人的意思,难不成庞涓真是看上了自己的才学,想邀自己为官?只怕不然,这庞涓并不似惜才之人。思虑及此,宋涛当下就想推辞,“宋涛之志不在...”
“不用着急答复,先生可回去慢慢思详,考虑清楚了,再回答亦不迟。”未曾想庞涓挥挥手打断了他的话,“不过欲要做涓军中军务司马,光凭一些附庸风雅的些微才学是不够的。不知先生平日喜读何家学说?”
宋涛眸子微转,已然猜到了庞涓之意,心中暗自冷笑不已,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拱手道:“宋涛不才,未遇良师教导,平日所研皆是儒家学术,譬如那《论语》、《大学》、《周礼》、《易经》、《尚书》、《农经》、《乐经》、《诗经》,还有六艺——诗、书、礼、乐、射、御。儒家之学,宋涛尚算通达。”
“哦,是么?”庞涓瞥了他一眼,一抹异色一闪而过,“既是如此,不知先生对我魏国王霸天下之大业,可有谋划之策?”
“宋涛不才,平日观夫我大魏国以魏武卒扬名于天下,军力武功大盛,然而文治却仍显不足,宋涛所虑皆为魏国文明昌盛之大计。窃以为魏国当大办学宫,广召天下贤士,大兴私学,如此方为正道。”
“哦,当真如此?”不知何时,庞涓脸上竟是挂起了一幅轻蔑之色。
“当真如此。”宋涛一脸诚挚的开口答道。
“既是如此,先生之见庞涓暂且记在心上,他日如遇君上,必定代为转达。”
“如此,便有劳上将军了。他日若是魏君采纳宋涛之见,宋涛必定自请领一学馆,大兴我魏之文风。”宋涛面露喜色,欣然说道。
“对了,涓听闻先生这些时日皆在那洞香春外与一乞儿交谈,不知可有此事?”庞涓眼底精光一闪,开口问道。
“这...”宋涛先是一愣,俄尔答道,“确有此事,不过宋涛只是见那乞儿可怜,偶尔施舍于他。”
“哦,是么?”庞涓声调忽然拉长,缓缓道。
宋涛貌似有些不安的抬起头望了庞涓一眼,思忖良久,小声说道:“上将军明鉴,其实宋涛亦是见那乞儿谈吐不俗,偶尔语出惊人,因此便爱与其闲聊。”
说到这里,宋涛忽然顿了顿,小心翼翼的看了庞涓一眼,旋即紧张的低下头去,用更小的声音说道:“布满上将军,此乞儿虽不堪,然而确是有几分才学,就连...就连那‘天下熙熙皆为名来,天下攘攘皆为名往’之言,亦是他对宋涛所言。”
“那先生可曾询问此人名讳?”庞涓眉头似乎张得开了些,复尔问道。
“宋涛只知其人姓孙,其他亦是不知情。”
“其实此人乃是涓之师弟。”未想,那庞涓竟是长叹一声,抬起头兀自说道。
“什么?”虽然早八百年就知道的事情,不过在这庞涓面前,宋涛还是得做出一副大吃一惊,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那乞儿...那乞儿竟是上将军的师弟?”
“确是如此。昔年本将军曾与其在同一门下求学,算起来他的年纪较涓还略长几岁。只不过,涓先于他入门,亦先于出师,所以是为师兄。”庞涓在屋内来回踱了几步,似乎是在回忆昔日与孙伯灵一道求学的情形。
“原来如此,有智不在年长,将军之才必定是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