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听了赵成所言,李氏脸色却是蓦然一变,思虑了很久没有开口。一旁的赵雍面色如常,然而内心却是有些焦急,毕竟无论如何,能与这个如今赵国的第一权臣打好交道,都有利于自己未来的发展。何况自己刚才所言显然已经让安国君起了爱才之心,否则赵侯这么多公子,他不要,却偏偏点了自己一人来府上从旁协助政事?
许久,李氏好似有些无奈的看了赵成一眼,眼神中竟是藏着一抹幽怨,缓缓开口道:“既然是安国君所请,那我自然没有异议。”
“如此便多谢嫂子了。”赵成总算能够直起身,开口谢道。
“天色不早了,我母子二人就不打扰安国君了。”相比起出来时候的兴致勃勃,此时的李氏可谓是意兴阑珊,甚至连语气都变得有些疏远。说完便拉着赵雍快步走了出去。
敏锐的赵雍显然也觉察到了母亲的变化,然而却完全搞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只能跟着自己的母亲往外走。
赵成连挽留的话都来不及说,远远的看着那对母子转过回廊离开了西厢,脸上却是浮起了一丝无奈之色,叹了口气,口中喃喃道:“国器之重,如何能轻易假手于人,何况鉴才需时日,否则贤才庸才如何明辨。萱儿,你不要让我为难…”
“母亲,你…”回到了轺车之上,车厢内只剩下母子二人之时,赵雍终于按捺不住,想要开口问点什么。
却看见李氏目光直视着自己,那眼神中满是决然之色,甚至还有一抹狠厉。而也是这股狠厉让赵雍原本想说的话,都吞回了肚子里。
轺车上许久没有人言,直到李氏收回眼神,不再看赵雍,她才缓缓开了口,语气虽轻,然而却有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味道:“雍儿你一定要记住,你要做的绝不是什么治国之能臣,绝不是!”
李氏没有把话说下去,而赵雍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母亲,没有开口,更不敢开口…
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不过当宋涛再一次出现在栎阳城的时候,已经快要接近年末了。
回转栎阳城的宋涛早已变了一番模样,整个人瘦了一圈,皮肤也变得黑了,这是经历了三月风吹日晒后的形状;身上的衣衫也变得破烂不堪,特别是一双原本还算结实的皮靴,早已在跋山涉水的路程中变形、揉烂、甚至好几处还有暗红色的印记,那是被鲜血浸湿的;脸上一大片一大片的胡须,一直连到鬓角,将一张原本还算清秀的脸遮了一大片,从外表上看,这哪是一个入秦游学的士子,分明就是一个受过无数苦的难民,只怕再熟悉宋涛的人此时也认不出他来了。
至少栎邑客栈的掌柜晋括便没能一眼认出宋涛来,要不是宋涛一口叫出了他的名字,还拿出了信物,晋括差点没叫下人给这个不知如何混进栎阳城的“难民”一些吃食,便打发他离开。
当得知了眼前这受苦受难模样的男子真是让自己为其才名所震惊的宋涛时,晋括再一次惊讶得半天说不上话来。赶紧一番忙碌,遣人给宋涛沐浴,修面,换衣,接风。宋涛大口大口啃着一只羊腿,时而佐以一夹秦人爱吃的苦菜,饥肠辘辘的肚子不多时便饱了起来。也开始向晋括诉说自己这三月来的经历。
宋涛首先是向西。因为偏僻的西陲正是秦国的根本,秦国的根基在西方,在泾渭上游的河谷地带。当年秦部族东进勤王,大军就是从陇西的河谷地带开拔的。而且秦国沿用了几百年的旧都雍城也在此处,虽然秦献公迁都栎阳,当时秦国数十代国君的牌位依旧在雍城的宗庙当中,每年在任的秦公都会回到这里祭拜先祖,而老秦人也将此处视作自己的根,虽然人已经迁到了栎阳,但是对雍城却永远是魂牵梦萦。
而后宋涛他趟过渭水,翻过南山,在商於山地寻访了一月。再走出商於山地,从南山中部的子午谷险道北上,到达蓝田塬,径直北上穿过渭水平川,又沿洛水北上,前方是已经成为魏国土地的河西之地。再往后一路寻访的宋涛方从雕阴向西南,到达秦国的另一块根基之地——泾水河谷,所谓泾渭分明的古语便是从此处得来——渭河是黄河的最大支流,泾河又是渭河的最大支流,泾河和渭河在古城西安北郊交汇时,由于含沙量不同,呈现出一清一浊,清水浊水同流一河互不相融的奇特景观,形成了一道非常明显的界限,成为关中八景之一而闻名天下。最后宋涛又从东南折回渭水平川,回到了栎阳城。
“先生受累了。”一旁的晋括听了宋涛的叙述,不禁变色拱手道。
宋涛摇了摇头,并没有多言,回想起来,这一路上的经历可谓是艰险不已,好几次露宿野外的宋涛以为自己再也没命回到栎阳,因为那山野里的狼嚎和黑暗中幽幽散发着绿光的眸子都曾让他心悸;而在商於山地中,宋涛更是差点从山涧滚落,要不是为一颗长在崖边的苍松所阻,他早已落入深渊中,如今想来更是后怕不已;更不用说在泾渭水河谷外的时,差点卷入了两个山村为了争夺水源而发生的猛烈厮杀中而丧命,犹记得两个阵营的村民浑然忘却了自己与对方是一国之人,原本该互敬互爱,如今却为了一点水源各自拿着农具生死相搏。宋涛深知他们是为的是什么,真是那丁点浇灌的水么?不,根源是穷困,从骨子里散发着的穷困,越穷越对资源的渴望,越穷越不能容许别人拿走自己的资源,因而他们互殴互斗,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