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野猪岛格外热闹,老猎人家吵吵嚷嚷的,几乎全屯的人都到了,估计张小花家的大花公鸡在纳闷:我还没打鸣呢,咋都起来了?
大家伙一个个喜气洋洋的,张小花到的时候,院子里连个站的地儿都没了,一群野小子到处乱窜,嘴里喊个不停:“吃猪肉咯!吃猪肉咯!”
“小花婶!吃猪肉咯!”
虎子从张小花面前跑过去,一边道喜似的喊,自个儿还忍不住吞下口水。张小花看着精力旺盛的小娃子,心想也不嫌累,拉着嗓子嗷嗷了一个早上了。
张小花挤进去,昨天杀的打野猪正躺在案板上,这案板来得简单,就是老猎人家的后门!每次杀猪啥的,卸下来就当砧板用。老猎人拿着一把杀猪刀,唰唰唰地在石头上磨,那股劲儿后生看着都羡慕,他是老操刀手了,动作娴熟。
“长青,今天你主刀?”老猎人哈哈笑道。
长青扯皮道:“我吃肉还成,这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还是您在行。”
“扯着蹄子!”
老猎人一声令下,出来几个棒小伙,以往杀猪都是他们帮手,不过这次不用干啥,野猪都断气一晚上了,他们只负责抻住蹄髈,把大肚皮露出来。
老猎人一点都不含糊,在肚皮上划拉一下,跟解扣子似的直接划开,然后把肚子里的内脏全掏弄出来,装在木桶里,早已经有其他人卷起了袖子,他们负责处理内脏。
大嘴嫂也是干活的好手,她充当指挥,知道怎么弄才能把埋汰东西给清理得干干净净,几个小伙子不断从里屋里提出热水来,一时间跟集市似的热闹。
不一会儿,大嘴嫂这边已经忙活完了,大肠小肠心肝腰子分门别类,只是味道可不怎么样,张小花隔老远都能闻到腥臭。
“小花,躲那么远干啥?这些玩意都大补呢,难道你不吃的?”大嘴嫂打着哈哈。
张小花嗓子都紧了,她倒是喜欢吃猪杂,溜肥肠小炒猪心啥的都是家常的美味,只是当场看着,心里总不是个滋味。
“大嘴嫂,吃是一回事儿,看着挺磕碜人的,我觉得我还是不看的好。”张小花又忍不住问道,“能做香肠吗?”
“能是能,不过费东西,里头得塞不少肉,夹荤,太浪费了。”大嘴嫂说得自个儿口水直流,“以前杀猪要放血,放一点盐水,猪血不过多久就跟豆腐似的,吃起来又滑又嫩,或者灌血肠,加一些姜葱肥油啥的,熏两天,再拿出来炒,那香味都能顶天了!”
“娘,咱们啥时候吃血肠?”虎子跟在大嘴嫂脚旁边转,听得正起劲。
“去去去,等你娶媳妇儿再给你灌血肠吃!”大嘴嫂搪塞他。
虎子愤愤地喊道:“那我明天就娶媳妇儿!”
大人们一听都哄堂大笑,大嘴嫂用手指戳他脑门:“才几岁就想着娶媳妇儿,也不害臊!你再馋嘴,都没人敢嫁给你!”
虎子纳闷,不是您说娶媳妇就能吃血肠嘛?
张小花被虎子逗乐了,问道:“虎子,你看上了哪家闺女?想讨谁做老婆?”
虎子略一思考,脱口而出:“花妞!我要花妞做老婆!”
大家伙更乐呵了,大嘴嫂大嗓门哈哈直笑,一边训:“你再懒下去,花妞才看不上你,想娶她,你得勤快点!小兔崽子,眼光倒是不差,和你那死鬼老爹一样……”
“你到底是在夸谁呢?”
老猎人那边传来话,大嘴哥正帮忙剥皮,听着大嘴嫂自吹自擂的,忍不住插嘴,院子里又是一阵哄笑。
这时,老猎人已经把猪皮剥下来了,还没有用沸水剐毛,棕色的野猪皮一甩啪啪直响,结实着呢。
“虽然不值几个钱,蚊子再小也是肉!”
老猎人嘟囔着,他倒是想把那块熊皮换钱,只是放了十来年了,熊皮都开始掉毛了,卖不出好价钱了,老猎人直后悔当初没把它换成银子。
“庆叔,你这刀法不错。”
张小花由衷地赞叹,这块皮子不薄不厚,上面没沾一点多余的肉,拿起来在太阳下一照,跟玛瑙似的好看。
老猎人咕哝:“刀法再好也不能把它变值钱,要是驴皮就好了,还能熬驴胶呢!”
被剥皮去脏的野猪瞬间缩水了一圈,还好这头猪够大,这个季节山里的野物养得够肥,不然野猪岛几十户人家,还不够分呢。
接下来就是剔骨了,这才是考验刀法的时候,老猎人还是拿着那把杀猪刀,上下翻飞,看得张小花眼花缭乱,一截截骨头被剔出来,张小花想起了“庖丁解牛”,老猎人这功夫离庖丁也相差不远了!
最后是脑袋、猪尾巴和猪蹄分离出来,这几样分开吃才能尝出滋味。
“不错,也有三指膘。”
乡下杀猪,都用“几指膘”来衡量肥瘦,膘越厚当然越好,野猪常年在山上跑,能有三指膘已经算肥了。
老猎人把肉均分成一块块,大嘴嫂拿着一杆秤以示公允,大家伙都欢欢喜喜领了肉,他们多数希望夹多点肥肉,肥膘最实在,用来榨油之后还能吃油渣,味道跟肉也差不多。
“庆叔,肉我就不要了,把那倆腰子给我吧,我家那口子,那活儿……”说话的大柱媳妇儿,她说着脸都红了。
大伙都哈哈直笑,难怪李大柱老犯浑了,原来自个儿出了问题,还总拿媳妇撒气,该!李大柱在人群后面,脸都憋红了,瞪着自己媳妇儿,怪她咋啥话都往外说呢?只是当着这么多乡亲,也不敢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