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闵夫人已经看愣了。
陆瑛站在那里,眼睛不躲不避,一副无论是什么结果都会一力承担的模样。
闵怀望着陆瑛,怪不得阿宸和子臣一直替陆瑛说话,陆瑛的确不像是个龌龊的人,但是人心难测,谁知道陆瑛现在打什么主意。
闵怀道:“我们阿宸丢了名声,你以为随随便便说两句,我们就会算了?”
陆瑛弯腰低头十分恭谨:“我可以立即启程去往杭州,去向闵氏族中长辈赔礼,只要闵大人说,我就能做到。”
“我知道即便这样,也不能换来闵大小姐的名声,”陆瑛抬起头,“如果闵家能答应,我会请媒人上门求亲,迎娶闵大小姐。”
闵怀顿时怒气冲头,仿佛有人在他身上放了一把火,一下子烧起来,陆瑛既然想要迎娶他的阿宸。
闵怀厉声道:“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他上前一脚踹在了陆瑛腿上,立即将陆瑛踹了个趔趄,陆瑛却重新站好,脸上仍旧是不卑不亢的神情,身姿笔挺地站在那里。
闵怀一身杀气腾腾的模样,转身向内室里走去。
闵子臣见势不好,拉住陆瑛:“快走吧,我爹生起气是要杀人的。”
陆瑛却不肯动摇:“本来是陆家的错,不论闵大人怎么做都是对的。”
闵子臣听着内室里的动静,脸色变得十分苍白,闵夫人也不由地道:“你快走吧,事已至此,你说什么也没用,难不成还要惹出什么乱子?”
说话间闵怀已经去而复返,手里多了一柄长剑。
闵怀额头青筋浮动,长剑出鞘立即向陆瑛刺了过去。
“爹。”闵子臣上前抱住了闵怀。
陆瑛面不改色,没有躲闪,眼看着那柄长剑径直刺向他肋下。
闵怀没料到陆瑛会一动不动地等在那里,鲜血冒出来,他也卸掉了手上的力气,将长剑扔在地上。
屋子顿时变得十分安静,鲜血一滴滴落在陆瑛的鞋面上。
“闵大人,”陆瑛抿了抿嘴唇,仍旧面不改色,“这件事非我所愿,但是陆家却与此脱不开干系,我愿意为这件事付出代价,只要所有一切都可以平息。”
事到如今还敢这样说话,闵怀扬起了左手的马鞭,向陆瑛抽了过去。
鞭子落下,陆瑛俊秀白皙的脸上顿时多了一道血痕,看起来十分的吓人。
闵夫人吓得浑身发抖,上前拉住了闵怀的手:“老爷,够了,您还要做什么?”
陆瑛眉头微微蹙起,显然在忍着疼痛,他的眼睛却仍旧清亮:“闵大人这次来京城,是为了明经试的士子,这些人将来都会在朝廷任职,他们大多都是明博士的学生,若是他们勾结成党,对江浙来说恐怕是灾难,朝廷重审庆王谋反案,本来对江浙是个转机,此次再出什么差错,不知道我们还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闵怀握着鞭子的手不停地颤抖:“你倒是忧国忧民。”
陆瑛道:“若不入仕自然不会思量,既然已经参加朝廷的科考,也就会想得多些,听说过些日子明博士就会来京城,闵大人若是肯相信晚辈,就让人多加注意,若是没有自然更好……明博士也是晚辈恩师……晚辈会这样说,是怕和徐士元的事一样,不知不觉中被利用,最终害人害己。”
陆瑛的话十分诚恳,闵夫人已经动容,饶是闵怀也不禁心头一震,他当然知道陆瑛为什么会说出这些话。
陆瑛是在提醒他,也是将把柄送到他手上。
这次陆瑛进闵家说的这些,是不尊师长,闵家随时都可以拿着这些话,让陆瑛一败涂地。
但是陆瑛的话却有几分的道理。
如果江浙士子有什么问题,他首先要被朝廷论罪。这还是其次,若是出了乱子,好不容易回暖的南榜,就会立即被人诟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翻过身来。
他被惩处是小,可怜了那些苦读的年轻人。
闵夫人已经吩咐丫鬟:“快去传郎中来给陆三爷看看伤势。”
“看什么看,”闵怀虽然仍旧面色不虞,怒气却还是消减了不少,“他若是死了,我自然为他抵命,现在就将他撵出去,传下话去,不准陆家人再登门。”
闵夫人看向闵子臣:“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将陆三爷带出去。”
闵子臣应了一声,立即去拉扯陆瑛。
这一次陆瑛的力气明显小了许多,片刻间就被闵子臣拽出屋子。
两个人走到院子里,闵子臣去看陆瑛的伤口,才发现陆瑛肋下一片温热,不知到底出多少血。
闵子臣的心慌跳个不停,紧张得变了调:“你别走了,我立即让郎中来给你看症。”
“子臣,”陆瑛道,“你不该维护我,此事因我而起,我是罪有应得,闵大人手下留情,这不过是皮外伤,没有大碍,若是闵大人不肯原谅,明日我还会前来,请你多多安慰闵大小姐。”
“那些传言,不要放在心上。”
闵子臣点了点头。
陆瑛长长地喘了口气,伸出手捂住伤口一步步向外走去。
闵子臣心里一揪,忽然难过起来,不知道哪里来的气力,转身回到堂屋里,向着闵怀道:“爹,我知道怎么解决,你不想人说三道四,就将阿宸嫁给陆瑛,陆瑛也是明经试甲榜出身,虽然家道没落,委屈了阿宸,却也不是一无是处。”
本来坐在椅子上的闵怀,听得这话又站起身:“你这个逆子。”一鞭子挥过去。
闵子臣仰起头,任由马鞭落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