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道九王爷的画功深厚,可谁也不知道,人心里只有到了萧瑟处,才能孤绝一笔,不是落花纷飞华盖满纸,就是风樯阵马万里冰河。
他分明就是青山绿水掩映下的满目黄沙。
盯着看了半天,落日西斜,红金色都快要褪去,叶棠总算想起来了一些,关于这焦莲盘子。
长街上,他将随意将这个盘子拎在手里,说,“哦。这个盘子啊,盘平,底浅,盛菜难看,盛汤无能,可惟独拿回家给你盛点心用,不多不少,实在是合适得很。”
“九王爷,就算是再合适,你以后也不能在用它盛点心了。”
他笑,“是。是,都听王妃的。”
将盘子抱进怀里,她又浅浅唤了一声,“惊澜。”
小心将那个盘子放回原处,她要去找他。
突然就想见他,毫无缘由。
走走停停,前厅外,春意未阑珊,翠植掩映,她悄悄站在门外。就像他曾经悄悄饪此一样。
那白衣人正立于厅中,衣饰雪白端然。旁边还有一人。似在同他说着什么,他只听着,半晌未说话。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一袭春衫薄,春风打在她身上,温柔或清凉,她已经顾不上感受。她只顾着看他了。
忽然就低头笑了笑,脚边芳草芊芊入了她清亮的眼,她兀自轻喃,“惊澜。”
厅里,萧池蓦地转身。
张朝见这九王爷几步到了门口。四下一看,九王府里的灯倏地一下亮了,伴着飒飒而过的晚风。雪白衣摆随风轻动,似乎只需呼啦啦暖暖吹上一夜,第二天便葱茏满府了。
张朝悄悄跟到九王爷身边,也顺势朝门口一看,明明就是什么人也没有。遂小声提醒道,“九爷。”
他回过神来,只说,“本王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他惦记着她该醒了,只想着回去看看。至于进宫的事情,还是改日再说吧。
“是。”
张朝应了,再抬头,眼前已经没有九王爷的影子了。
叶棠并没回房,而是自己到了书房。
她想试试,她究竟还能不能拿笔了。
书房里没人,便没有燃灯。她悄悄进来,借了窗外微弱的灯火,直接取了笔架上的那支。可这笔杆纤细,她怎么也执不稳当。反复几次,一支一次次从她手里掉下去。
她叹了口气,“还是不行啊。”
最后,她寻了个靠窗的角落,抱着膝盖缓缓缩成一团,看着眼前满桌子的瓶瓶罐罐,还有他常坐的椅子。
不多时,外面便响起了他焦急的声音。
“叶棠!”
他一进房就发现床上的她不见了,仔细一问,竟无人注意到她去了哪。承译忙道,“爷,您别急,九王妃肯定就在府里。”
她若是又丢了-他如何能不急。
书房门掩着。她就缩在一个黑漆漆的角落里。听着那越来越着急的声音一声声唤她,有些她想起来了。
她想起了她咬破了他的唇,他的脖子,想起了他给她画的衣裙,还有他站在门前,于落叶翻飞中弯腰捡了一片,叶柄一转,低笑道,“棠叶,叶棠。”
可有的还是影影绰绰不真切,还需要些时间才行。
一抬头。又见书架上放着一盏梅花灯。
这个她记得,那是她最后画给他的东西。
长街上,灯火阑珊里那个三两必便落了白梅的女子,是她吗?
是她,可也不是她了。
她终于明白过来,因为醉雀,她不仅不能执笔,也正在渐渐淡忘他。
“先前的你,的确是颇有灵气,很讨人喜欢。”
她看着那张清冷的椅子,他那天说这话的时候,就坐在那儿。
他喜欢的,根本就是以前的叶棠吧,不是她。
门外,他的声音愈发近了些。
她听见了,任他找疯了她,她也没有应。
萧池站在门外,竟然是前所未有的手足无措。经历过一次失去,他便深知其中可怕。
他也愈发后悔,那天,他亲眼看着她转便了九王府里所有的角落,边哭边喊他,为了找他连绣鞋掉了都不知道。
那时的她,心里的怕和无助,就与现在的他一样。
这找不到她的害怕和疯狂,究竟是他体会得更多一些。她还伤着呢。
承译似乎听到了什么,提醒道,“爷”
萧池也听到了,是她的声音。转身便往身后的书房里跑。
一把推开了书房门,她果然在这里!
“叶棠!”
她正缩在书房一个角落里,抱着膝哭。手里还紧紧攥着他的那支。
萧池一下便明白了,他那天为了让她戒掉醉雀故意说的话,还是伤了她。
“叶棠?”
她抬头看了看他。珠泪涟涟,而后又将脑袋放回膝上。
他蹲下身去,小心翼翼将她往怀里抱。
“怎么跑这儿来了,你身上还有伤呢,跟我回去好不好。”
她趴在他肩头拿着他的那支笔不松手,哭了半天才说,“惊澜,我不是她,我真的不是她。我不能提笔,不能画画,会控制不住想要醉雀。我不是惊澜以前喜欢的叶棠了。”
果然。是因为他那天说的话。
什么以前的叶棠现在的叶棠,其实他喜欢的仅仅是她而已。
她喜欢自己的哥哥的时候,全天下的人都厌恶嫌弃她,可他不嫌,他觉得她明明就好得很。
如今,她不过是不能控制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