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我下意识地抚上了自己的小腹。很平坦,也很光洁,没有任何手术留下的痕迹,好似里面不曾孕育过生命。
我嘴角不禁爬上了一丝苦涩,我以前一直不知道四个月究竟能有多长,长到要用我一辈子来释怀。
我忽地想起昨晚,似真似幻的那句话,隐约间,好像有人附在我耳边说:“苏南,孩子和你,我选你。”
我想,这话大约是我自己心底的潜意识,周奕琛当然不会说这种话。我自以为他会愧疚,至少一点点也行。但他没有,从我进手术室,直到我静养完整整一个月。周奕琛自始至终都没提过一次,关于这个孩子。
我庆幸我现在有了一份这么忙碌的工作,让我没法儿时时刻刻地惦记这份伤痛。
活在当下,我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苏绍堂的游乐园开发项目,愿意且有资格参与的员工很多,毕竟竣工后的奖金数目颇高。项目秘书的工作看似复杂,实则过程很轻松,多半都是走个流程。
我只要把企划书和具体动工时间交给各个部门领导,自然会有人分派项目,我只需要做统计便好。
王宇特别热心,对我也十分照顾。他带着我去认清了每一个部门领导的脸,这个项目,也几乎是在他协助下完成的。
统计完所有人员名单,我松下了一口气。
“王特助,辛苦你了,如果不是有你,我恐怕这周完成不了工作。下回请你吃饭,想吃什么,尽管开口。”
王宇笑笑,用开玩笑般的语气道。
“好啊,可我得先和你说好,我很能吃的。不过,你最该感谢的人应该是——”
话说到一半,他欲言又止,忽地就抿紧了唇。
我再问,王宇直接转移了话题,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问题。
周五一早,我就把初期项目安排表通过邮件发给了苏欢颜。她第一时间把我叫进了办公室,等我进去,她也不说话,垂着眸继续翻看着手中的文件,完全当我不存在。我站在她桌前,脑袋不自觉地就埋了下来。
大约十分钟左右,王宇去开会了,门关上的那一霎,苏欢颜从抽屉中摸出了一包烟,点上前,她问我。
“抽吗?”
我摇摇头,她仅有余光瞥了我一眼,烟还唇间,她却把打火机甩在了桌面上。她眉心微拢,神色有些黯然,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心情看上去很差。
我私以为是我的工作没做好,本想开口问,可看到她的脸色后,话就这么堵在了喉咙里。
短暂的沉默后,苏欢颜缓缓地站起了身,她行至窗前,将窗户开了一个小缝,这才把烟点上。
项目部在二十层,冬天的寒风透过缝隙吹了进来,我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
她背对着我,忽地说。
“你明天有空吗?我会去看二哥——”
我的心莫名一揪,沉默了数秒,我轻轻地回道:“好。”然后也不再说话了,我怕我多说一个字,都能哭出来,眼睛酸涩到有些睁不开。就算经历过再多痛苦,我依旧无法做到心如磐石。
失去孩子以后,我才能切身体会到父亲当初对我的失望,是这么深。
“苏南,其实二哥的病不是那么严重。可惜他一直不愿醒来,或许是这些年,他也累了吧。想趁机偷一次懒,呵,说到底,活着才是最累的。”
苏欢颜话中有话,说得十分隐晦。由着她此刻背对着我,我看不见她的表情,只知道她声音中带着极为明显的颤抖。
就是这一刻,我明白了,车祸带来的伤,不仅仅波及到了我,也包括苏家。原本,我们都可以很幸福,是我太自私,所以我更加没资格自怨自艾,比起无辜的他们,我受再多折磨,也无法弥补。
“小姑,对不起——”
话落又是一阵沉静,良久,她不知抽了几根烟,她将烟蒂随手丢在了办公室的地毯上,微弱的火光烧出了一个小洞,随着一股焦味,她才捻灭了烟头。
“你的道歉,我不接受。苏南,若是真的忏悔,用行动证明。”
她眼底换回了往日的冷漠,摆了摆手,示意我出去。
整整一天,苏欢颜的话都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下班的前一分钟,她用简讯通知了我明天碰面的时间。
这一晚,我睡得特别早,并把房间的门给锁死了。我逼迫自己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睡一觉,用做好的状态去见父亲,即使他看不见。
深夜,我听到了门锁响起的声音,我中途醒了一次,可偌大的房间,只有我一个人。
次日,梁毓言一脸疲惫地回了别墅。我下楼时,听到了侧厅中传来的争吵声,很轻。可我进去后,声音便止住了。杨嫂站在梁毓言身前,眸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愤怒,肩头也有些颤抖。见我出现,她很快就敛住了所有情绪。
“夫人,您醒了,我去给您做早餐。”
说罢她似逃避般进了厨房,地板上还有打碎的玻璃杯,女佣们就低着头站在不远处,可没有一个人上前收拾。我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才坐进椅中。
我暗自望向梁毓言,他恰好也抬起了头,嘴角挂着一抹十分迷人的弧度。
被抓个正着,我索性也不闪躲了,喝了口水,我问。
“你不是要出差很久吗?”
“怕你太想我,所以先回来了。”
“哦。”
他向来没个正经,我也习惯了,懒得与他计较。
吃完早餐,他将一个文件夹丢进了我怀中。
“南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