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裴湘月心中便微微放心了些,“母亲千万别恼我心眼儿小,我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
“她不是宣氏,你大可放心。”老夫人是明白大儿媳妇的担忧的,“咱们退一万步想,倘若真的又是个和宣氏一模一样的,那她这样的出身,这样的年纪,能比得过宣氏的手腕么?既当年宣氏于你也不过就是暗中使些绊子罢了,她一个小门小户的庶女,又怎么能动了你的位置。”见裴湘月稳稳的点了点头,老夫人又说道,“更何况,你二弟屋里还有单妈妈看着呢,这些年,单妈妈里里外外操持着桃花坞,你二弟是信得过单妈妈的,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可是,就是老夫人口中念着的忠心不二的单妈妈,此时此刻却如坐针毡一般的垂首坐在三娘子跟前的矮杌子上,脑门上爬满了细细的薄汗,笑得格外的生硬。
“这两日有些忙乱,到了现在才有了点时间好好的同妈妈说会儿话。”三娘子笑眯眯的,嘴角浅浅的梨涡若隐若现,本是圆圆的杏目这会儿已弯成了两道月牙纹,看上去不仅人畜无害,还透着一股子喜气,可不知为何,那笑目中,却透出了一丝莫名的凌厉。
“夫人尽管问。”单妈妈点了点头,心中还嘀咕着为何三娘子同自己说话,二少爷却要如同镇山神一般坐在罗汉床上,虽是在看书,却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二爷同我说,整个桃花坞里,就属妈妈的资格是最老的,不仅侍奉过先夫人,便是二爷,几乎都是妈妈看着成人的,这些年,妈妈辛苦了。”新主子问旧仆人话,那开场白都是有路数的,三娘子也深谙其中定则,先夸了一番单妈妈。
单妈妈心里微微一松,笑脸迎道,“能伺候二少爷和夫人,这是老奴的福气!”
“下人们有福气,那就说明主子是宽厚为人的……”三娘子端着茶喝了一口,忽然皱了眉,顺手就一脸嫌弃的搁下了杯盏,然后睨了一眼喝茶喝得正香的陆承廷,暗惊这男人口味如此独特,这么苦的茶,喝得也这般有滋有味的。
可是,三娘子这话分明就是说了一半没说完的,见她忽然就收了声儿,单妈妈就好奇的看了看三娘子。
三娘子便是不着痕迹的敛了视线,然后继续说道,“主子宽厚为人呢,那定是明白下人们处事是非常有分寸的,所以凡事并不多加干涉,妈妈你说是吗?”
“老奴……”三娘子这话云山雾罩的,说的单妈妈有听没有懂。
“这侯府里,各屋各主,每个下人都是各司其职的,我这才是刚进门第二天,有一件事一直闹不太明白,还望单妈妈同我说一说。”
“您说。”不知为何,单妈妈一听这话,心里就没着没落的。
“单妈妈说是桃花坞里伺候二爷的,可为何,遇着事儿,却总是往霁月斋那儿跑呢?”
“呵,夫人有所不知,这之前您没进门的时候,屋里一众大小的事儿都是我老奴前后操办的,这难免有遇着老奴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就会去老夫人那边请个指示。”一听三娘子找的是这茬,单妈妈又胸有成竹了起来。
“哦……妈妈也说是我没进门以前了。”三娘子佯装恍然大悟,“可那日我分明已经进了门了,人前人后大家也都恭恭谨谨的唤我一声二少夫人了,为何……要给先夫人敬茶奉香的事儿,二爷不是从我口中得知的,而是从母亲那儿听来的?”三娘子扮猪吃老虎,“我以为,这事儿如今成了,妈妈没有功劳,这事儿如今若不成,妈妈就是嚼了舌根坏了主子的事。”
单妈妈愣住了,瞪大了眼睛盯着三娘子,仿佛在看一个怪物一般。
不过,让单妈妈吃惊的并非只是三娘子当下说出的这件事,还有三娘子这明着直言和当着陆承廷的面说话的态度。当然,陆承廷那不管不顾只捧着一本书连脸都不曾抬起一下的姿态也让单妈妈很心颤。
其实,单妈妈是桃花坞的老人,她是清楚陆承廷的性子的。这些年,打从陆承廷娶妻生子单院住开后,屋里的事儿从上到下他几乎是不怎么插手的。
但以前宣氏管人管的紧,有的时候调教丫鬟下人措辞严厉了,若是被陆承廷听见,陆承廷总是会出言缓和几句,所以桃花坞里的下人们都知道,先二夫人看着和颜悦色的,其实是个心肠硬的,但二爷看着冷面心狠,可其实是个刀子嘴豆腐心。
可现在,三娘子说得这样直接,陆承廷竟一个字都没有反驳,单妈妈除了感觉到微微的寒意之外,还觉得有些慌了。
“夫人这样说,可是折煞老奴了,老奴伺候在二爷跟前少说也有二十几个年头了,那时候二爷不过才十来岁……”
“妈妈,下人忠心不忠心,可和伺候主子的时间长短没什么关系。”不等单妈妈冠冕堂皇的说完,三娘子就笑着打断了她。
“夫人何以要说老奴不够忠心!”单妈妈急了,“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一边眼红气急的看着三娘子,一边又偷偷的看向了罗汉床上的陆承廷。
可是,这次,陆承廷依然不为所动。
而三娘子也在这时起了身,还是眼底带着笑意,“妈妈不用去看二爷,一仆不侍二主这个道理,还是二爷让我谨记于心的。妈妈不妨仔细想想,到底以后是想留在桃花坞呢还是想另外换个地方,若是妈妈想换个地方,那我便会亲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