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镜片又厚又重,却不妨碍方静竹清楚地看到陶萌把手扣在林谦的掌心里。
捏的死死的,仿佛下了天大的决心,受了天大的委屈。
“真的确定不要?”方静竹呼吸一窒,抽出病历卡,在上面划着些什么。
“萌萌……”林谦似乎有点动摇了,这一声萌萌,把方静竹的心都要给翻炒了。
“不好意思医生,我们再商量一下。”林谦摆摆手,拉着陶萌来到走廊。
相隔两米的距离,方静竹听得一清二楚——
陶萌咬着小嘴唇,憋出了哭腔:“你跟静静就要结婚了,万一她知道就麻烦了。哥,我们还是……还是……”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却要你受这样的罪。”林谦的忏悔真的是太真挚了。以至于方静竹傻乎乎地以为,这个人前雷厉风行的青年才俊,就只会在自己面前才把节操和气概掉的这么干净。
原来,对陶萌,他也温柔得毫无违和感啊?
“跟你没关系,我是自愿的。我就是觉得,可惜了……你的孩子,一定跟你一样优秀……不过,你有静静了,你们……”
“萌萌,你别这样说……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哎呀,没怎么办,就这么办呗。一闭眼,一咬牙,就跟打针一样。”陶萌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推开林谦的手,返回诊室。
方静竹已经把白大褂脱了,深色的警服贴在她匀称健康的身体上,整个人散发着不用逼供就让人想怂的气质。
推过陶萌的病历卡,上面被她用笔画了一只王八。
就跟高中那年,陶萌受人欺负时被画在脸上的那只,一模一样。
“静静!怎么是你?!”
林谦和陶萌顿时傻了眼,诊室里的气氛眼看就要狗血起来了。
“如果每个犯人都能像你们这样,不用审讯就和盘托出,那……警察就好做了。
林谦,陶萌,你们是不是觉得我现在每天工作太辛苦,打心里疼着我,替我考虑着的吧?”
“静静!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陶萌上去就要拉方静竹的手,可是那小身板比起警校出身的方静竹,简直就是蚍蜉撼树。
随便一推,她呀得一声就被甩墙面上了!
“萌萌!”林谦一把扶住她,跟护犊子似的抢在怀里:“静静!你别怪萌萌,这都是我的错!是我一时糊涂,伤害了你也伤害了她,你要是恨我怨我,冲我来就是了!”
方静竹就喜欢这样的男人——
有担当!够霸气哈!冲你来是不是?行啊!
正好一个护士推着一车输液瓶上来,方静竹二话不说撩起一只,咔嚓砸林谦脑袋上了!
当时那血跟火锅调料似的,直接飚在方静竹的警徽上。
她一下子就哭了。
毕业那天宣的誓你都忘了么?方静竹,你看看你这点出息!
“林谦!林谦!!!”陶萌抱着林谦,哭得一张脸跟年画似的。
瘦不拉几的小身板一跃而起,冲着方静竹狠命一推——
“方静竹你发什么神经!你凭什么打人!林谦这一年多来为你付出了多少?你有为他着想过一丁点儿么?
摆出一副我就这样我最大,你喜欢我你活该的姿态。方静竹你身在福中不知福!”
“你想要他?”
方静竹惨然一笑,抬起血淋淋的手掌把泪水摸得跟鬼画符似的,“原来你想要啊?你想要你跟我说啊?你想要我不会不给你的。你想要么?悟空,你真的想要么?!”
高中那年的录像厅,两个姑娘逃课去看大话西游。
陶萌是软妹子,为紫霞仙子的爱情哭得一塌糊涂。
方静竹是女汉子,为唐僧罗家英的经典废话逗得节操全无。
我们就像一片叶子的正反面,风吹过,雨打过。总有一天,会计较谁拥有的阳光多一些。
“陶萌!你他妈的要是喜欢这个男人,我方静竹跟你争一下算我跟你姓!”
“可林谦爱的是你。”陶萌牵着嘴角,扶起地上头破血流的男人。
她的目光充满了不甘也充满了悲伤的挑衅:“你看,我说你配不上他。你连为了他,争一争都不敢。”
我不敢?
方静竹捏了捏手掌,残留的一片玻璃将她不甚敏感的神经刺得生疼。
不敢撕逼的那个人,通常只是因为更在乎罢了。
走出医院,开车门。
方静竹混混沌沌地开出了两公里,才想起来她把田淑芬忘在医院了。
等她收拾起乱成十二指肠的心情,再次返回的时候。
候诊室的长椅上就只剩下半截撬开的手铐。
***
“方静竹!你已经不是新人了,怎么还能做这么鲁莽的事!”
队长张大勇一开破锣嗓子,跟海狮发情似的,白瞎了一副堂堂相貌。
“我知道错了。”方静竹负手而立,低着头挨训,“我只是……只是想去医院证实一下她是不是孕妇。”
“她是个鬼孕妇啊?!”张大勇甩手一叠照片,抡在方静竹身上,“他叫田小光,今年二十一岁。根本就是个男人!”
方静竹不觉得惊讶。连陶萌跟林谦都能搞在一起,这世上还有什么事不能发生的?
“哦。”
“你哦什么哦?你知道他什么来路么!”张大勇气得喉结乱窜:“追踪八个月的2.17特大走私毒品案,横跨七个省,到现在查到哪里,线索断到哪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