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墨后知后觉地嗅到了伤口崩裂后鲜血的味道。

隐约藏在他袖口间,被浓涩的药味所覆盖的血腥味散开在她的鼻尖。很淡很淡的味道,几乎就被拂过脸颊的凛冽的风所吹散。

迟墨低头,额头抵在黑马柔软的鬃毛上。

“苏华裳。”

突然地,她叫了他一声。

长琴从中折成两半砸在了黑马与马车中间的空隙处。

苏华裳收回手臂,应了一声,“嗯。”

随着他抽回手的动作,右手臂上的伤口一下子全部崩开,黑色的长袖被漫出肌肤的鲜血所染成暗红色。

他将手垂着,没有被衣服吸饱的鲜血也顺着他垂落的右手沿着手腕从苍白的指尖满满滴落。

一滴一滴。

有些砸在脚下半碎的长琴上,有些又砸入泥泞的地面。

迟墨回头去看他,“把手给我。”

苏华裳迅速将右手抬了起来。

他右手臂的肌肉一拉一张,又很快渗出了新的鲜血。

迟墨不由抽了抽嘴角,忙按住他的手臂周围的一处穴道:苏华裳当真是半点常识都没有。

她完全没想过苦肉计这回事。

虽然,苏华裳也确实没用苦肉计。

穴道这种东西倒真是奇妙的很。

暂且不提有内力的人能用它做什么,就是毫无内力的人能凭借穴道轻而易举地置人于死地。

迟墨当然没想弄死苏华裳。她不过是想帮他止住血罢了。

苏华裳将手递给了她。

她一面按住他手臂与肩部的穴道,一面半转过身,姿势很是别扭地将他的手臂按在了马背上。

苏华裳抬眼看了她一眼,单手就抱起她的腰将她托在手臂上。

他的动作委实快了些,迟墨只是下意识地抓紧了他的领口。再等她回过神时,她已经是面对着他坐在了他面前。

一边看着的束歌着实想再多扔一把琴过去,但是又怕真的把琴砸了过去会砸到迟墨的身上,于是只能生生地把满腔的怒火憋在心里。

这对于上半辈子从没憋过火气的束歌而言简直不可思议。

束歌:妈的好气哦,但是还不能砸琴!

清风:这个时候保持微笑就好了。我绝对没看见被少爷扯断的琴弦……

迟墨对这主仆俩的心理活动一概不知。

她将苏华裳的右手小心翼翼地抱在面前。

他手臂上挣开的伤口将他的单薄的衣袖全部都染成了如坏掉的口脂一样的颜色。鲜血顺着他不带一份血色、青筋暴起的手腕划入她掌纹斑驳的手心,濡湿了纹路。

迟墨从袖间取出一把匕首。

这是一把一眼看过去就很贵的匕首。

先不说刀柄上镶嵌的那颗切工精湛的硕大的蓝宝石,光是纯金打造的刀鞘就已经够奢华了。尤其是这把匕首还是用玄铁造就的。

但不管从哪一方面说,这把匕首都只是华而不实,光看着好看罢了。

用这样如数的珍宝造就出来的匕首虽然华美坚固,但是却也笨重。

就算是绝顶高手也不会想在生死决战中拿上这样的匕首——虽然确实是好看。对于他们而言,费尽千金,还将最好的锻造材料玄铁用在这样的匕首上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这样的匕首简直就像是为了夺取爱妃喜爱的昏庸帝王所做出的行为一般。

所以,这样的匕首也就只有束歌一人能够做出来了。

或许……马上会有另一个人步入他的前尘?

迟墨用这把匕首轻便地将自己的衣角撕下来一块。

她的身上也没有随身带着绷带,因此也只是撕点布料勉强凑活着。

束歌看着,只觉得一阵一阵地挠心:那是他送的匕首!他送的!凭什么要用来给那混蛋包扎伤口!

可偏偏他又只能看着。

救死扶伤是身为一个医者最基本的医德。谁都有活着的权利,谁都不能剥夺一个人活下去的权力。虽然,有些人实在是活着不如去死。

目前诵哪恐芯褪钦庵肿刺。他已经决定到新宅后就派人去联络杀手盟:干掉武林盟主!别管要花多少钱!

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某小鸡肚肠的阁主记在了黑名册上,苏华裳一瞬不瞬地看着身前给自己包扎伤口的迟墨。

他的左手还是没有将她松开。

苏华裳近乎贪婪地将她垂着被风吹动有几分微颤的眼睫时安谧的表情收于眼底。

那些自她离开后无处安放的喜欢被束之高阁,终于在此刻才被放落在了地上。

他的生平,还从未那么喜欢过一个姑娘。

喜欢的义无反顾,喜欢的头破血流。

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不要命。

她离开的那一天,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迟墨死了。

死在了他的手上。

因为她的离开。

“奶妈离开了。蠢猫离开了——谁都离开了。现在……你也要离开了。”

于是,他亲手杀死了自己所爱慕着的女子。

而后,被所有人一直都冠以阴晴不定,唯我独尊的残忍的青年——就这么,哭了。轻扬着唇角的没有一点声息的哭泣。

他就像是骤然失语,所有的声音和呼吸都消失在将手中透骨钉刺入她心口的动作中。

没有任何一个人,在接触过温暖之后又甘愿退居黑暗的。

——至少,他不愿意。

而如果那份温暖将湮灭于手。

那么——

就在那份温暖即将冰冷之前,将她最后的模样结束在自己的手上吧。

从今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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