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樱和黄氏进门的时候,母女情深的戏码刚落下帷幕,柳氏走不开,秦氏出去招待客人了,老夫人坐在正屋的中央,斜眼瞧着黄氏,温煦道,“你二嫂在外边接待客人忙不过来,你出去帮她的忙,小六在屋里坐着就是。”
宁静淑出嫁,来的都是和宁府走得近的人,黄氏看了宁樱一眼,俯首道,“儿媳这就去。”
屋里人多,宁樱不太习惯,留意一道怨毒的目光紧紧盯着自己,她不甚在意的扬了扬嘴角,大喜之日,宁静芳的禁足解除,这会儿坐在圆木桌前,圆目微睁的瞪着自己,好像和自己有深仇大恨似的,宁樱心思一动,正想说点什么,身前人影晃动,衣角被人拉扯了下,低下头,对上宁静彤黑曜石般的大眼睛。
“六姐姐来了,我姨娘说那天的事情谢谢你呢。”宁静彤年纪小,又得宁伯瑾喜欢,老夫人最疼三儿子,对宁静彤爱屋及乌,平日没少关照,宁樱是清楚的,她微微一笑,“没什么。”
一屋子人,有了能聊天的,即使宁静彤年纪小,性子却极为单纯,月姨娘能笼络宁伯瑾的心,叫竹姨娘讨不了好处,不是个没有心思的,难为生出来的女儿却不是骄纵的。
宁樱找了处角落的位子坐下,问宁静彤竹姨娘的事情,宁静彤歪着嘴角,明显不高兴提到竹姨娘,“她被爹爹禁足了,九姐姐伤了我,竹姨娘说是你伤的,气得我姨娘差点跳河死了呢,爹爹说了,半个月内,她们不准出来呢。”
想到当日月姨娘的穿着,宁樱失笑,这时,外边传来鞭炮声,小厮通禀说迎亲的队伍来了,宁静彤拉着她的手,朝门口拽,“姨娘说今日姐夫上门,运气好可以多拿点喜钱呢......”
清脆的嗓音里,夹杂着对银子的渴望,宁樱觉得好笑,她今年十二岁了,跟着宁静彤不太好,松开宁静彤的手,小声道,“六姐姐前几日得了笔不少的银钱,手里头不缺银子,你和丫鬟去,人多,小心别被绊倒了。”
对上辈子只活了几岁的宁静彤而言,宁樱生不出厌恶,她不喜这处吵闹,顺着走廊,拐入了另一园子,身后的喧嚣声渐渐远了,宁樱转身,看佟妈妈寸步不离的跟着她,宁樱噗嗤声笑了出啦,“佟妈妈跟着我做什么?”
“老夫人有事找六小姐,还请六小姐和老奴走一趟。”
宁樱以为老夫人所为何事,约莫是薛墨那边动静大,瘟疫横行,老夫人心里怕了,“听静芸说,你和小太医有几分交情,昨日,厨房的人说两位管事妈妈身子不适,我担心是瘟疫,想让薛小太医过来瞅瞅,又不想事情闹开,你四姐姐刚嫁人,府里传出什么事,她在婆家难立足,你能否请小太医过来?”
宁樱坐在下首,屋里暖气足,她穿得厚,有些热了,拉扯了下领子,惊讶道,“我和薛小太医并无表情,祖母为何这般说?”她说的事情,她与薛墨是朋友那是上辈子,这辈子,两人并无往来,薛墨为黄氏和她诊过两次脉,态度皆算不上热络,至少,比起上辈子,态度差远了,她竟然不知,老夫人对捕风捉影的事会感兴趣。
对她矢口否认,老夫人好似并不意味,捂着嘴,叹了口气道,“如果不是你四姐姐出嫁,我也不会叫你走薛小太医这条路子,每当瘟疫横行,京城便人心惶惶,不说你四姐姐,府里真有人得了文艺,静芸和清宁侯府的亲事只怕会横生枝节来,当初,为了这门亲事,我付出多大的精力才说动程老夫人应下这门亲事的,你忍心看着静芸没了这门好亲事?”
宁樱微微垂目,敛去了眼底讥诮,宁静芸的亲事不过是清宁侯府和宁府各取所需罢了,两府联姻,哪会没有好处拿?老夫人真以为她是庄子出来的,不懂人情世故呢,搅着手里的帕子,无奈道,“薛小太医的事情我爱莫能助,不过,既是府里有人得了瘟疫,避免传给其他人,祖母近期还是别让大家出府了吧......”
老夫人眼神微微一变,眉峰稍显凌厉,“我与你商量是不想传出对不利宁府名声的事情,你这些日子跟着夫子学识字,她没教导你什么是荣辱与共吗?”
宁樱面不改色,抬了抬眉,眼神无辜道,“夫子说樱娘不认识字,读书明理需得从《三字经》开始,故而许多都不清楚呢,樱娘不明白什么是荣辱与共,不过,我娘常说别给旁人惹麻烦我是清楚的,好比在庄子上的时候,我生病了,我娘当了簪子手镯为我请大夫都不肯麻烦府里呢,厨房有人得了瘟疫,您该当机立断想法子不传给外人以防牵扯出更多的人才是......”
老夫人心口憋闷,冷冷道,“小太医不是给了药吗,三房的人都喝过了,你问小太医再要些。”软的不行来硬的,这是掌权者的手段,宁樱调整了坐姿,左右瞅了眼,不肯松口,“小太医侠义心肠,祖母您又一年四季在京城,药方这种事,问张大夫不就好了,为何一定要小太医的?”
佟妈妈看老夫人心气不顺,上前轻轻顺着老夫人的背,指责宁樱道,“六小姐在庄子上,不懂其中的利害关系,老夫人做什么都是为了宁府好,你照做就是了,不过问小太医要点药,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何须把老夫人气成这样子。”
宁樱冷笑,站起身听到院外有细微的说话声,声音低沉,如细小的石头落入湖面激起的声响,宁樱脸上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