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个不停,山水纹雕花的轩窗半开着,凉爽的夏风裹挟着一阵泥土的芬芳冲进屋中,梳妆台前挽着如意高寰髻的女子“阿嚏”一声,打了一个哆嗦。
喷嚏声还没落,便打一旁拉着床幔的金丝楠木矮脚大床中伸出一只手,紧接着钻出一个睡眼惺忪的男子来,迷迷糊糊地看了那女子一眼,鞋子也未穿,便急急地下了床,走到窗边关上了窗子。
“昨晚是哪个丫头当值,这么不长心,窗子都忘了关。”谢致远有些不高兴地嘟囔了一句。
他声音不大,可是还是被妆台前整理妆容的女子听见了,斜睨了他一眼,凉凉地说道:“早上我让翠翘打开的。”
本来脸色不大好看的谢致远听到这话,偏头看了看那女子的背影,金丝绣边秋叶黄的领子将那纤细优雅的脖子衬托得更加白皙,视线下移还能看到一小块肩背。想起昨天晚上床幔里的旖旎春光,谢致远觉得嗓子又有些发干了,喉结微动,几步便到了那女子身后,抬手按住了那单薄却丝毫不显柔弱的肩膀。
“夫人可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啊,若是夫人病倒了……”
“哼,就知道你担心府上的一摊子破事没人管,生怕我有个头疼脑热的。”容悦从铜镜里看到谢致远蹙着的眉毛和认真的神情,横了他一眼。
谢致远可冤枉死了,连忙辩解道:“夫人这话说的,府上的事务都是次要,夫人若真病了,为夫可心疼死了。”
听听,听听,堂堂一个礼部侍郎,这满口都是什么,叫外人听了去还不笑话死。容悦拨开谢致远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哼了一声,“甭管你今天怎么说,这静王府我是非去不可的,你别想着拦我。”
前两天容慎刚刚生产,她作为容慎最好的姐妹,这时候还不得去看看,太傅府上的事务也就那么一回事儿,又不是缺了她就运转不下去了。再说,婆婆还尚在呢,她不过是个协理的名头,有谢夫人坐镇,还能出什么乱子。
这又被冤枉了,谢致远已经习惯了被自家夫人胡乱扣帽子了,容悦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心里明镜儿似的,比谁都明白,她能不知道他根本不是在意什么劳什子事务,是她这个人么。
好不容易他赶上两天休沐,本来想着好好和容悦腻歪在一处,就算不说话,两人呆在一块儿也是好的呀,她倒好,昨儿刚被传去了东宫,一天没见着影儿,一直呆到晚上才回来,今天一大早上的又要去静王府,比他还忙呢。
“不如你明儿再去吧,外面还下着雨,你说你顶着雨可怎么出门啊,淋湿了怎么办?”谢致远望了一眼阴沉的天色,这个恨啊。都怪这天色太暗,他又不用上朝,睡得太沉了些,竟然没看住容悦,叫她偷偷起来把什么都收拾好了,现在衣服也换好了,头发也梳得整齐,他还能拦住容悦?天方夜谭么。
容悦根本没有被他说动哪怕一点,斩钉截铁道,“明儿雨若是不停呢?多大点事,我又不是走着去。帖子都送去了,怎么改天?”
再说她身上可还带着任务呢,昨天谢曼柔把她请去东宫,除了和她聊些琐碎之事,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拜托她一件事情。
目光扫过妆台旁架子上搁着的那个镶玳瑁檀木匣子,那人当时的话语神情还依稀出现在脑海里。
这匣子是谢曼柔送给容慎的贺礼。
当初别管是因为什么,谢曼柔到底是嫁了东宫,和容慎也算是妯娌,按理说太子和叶翡关系很好,谢曼柔和容慎再差也差不到哪去,可这俩人这么多年接触下来,关系一点也没近,还是那么客客气气不冷不热的。
就说这匣子,本是代表谢曼柔的一份心意,自然是亲自交给容慎比较好,谢曼柔还非要中间通过她送过去,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容悦挺想看看容慎的反应的,这匣子放在她这儿一天,她就多惦记一天,还不如来个痛快呢。
谢致远也看着了那个匣子,叹了一口气,知道说不过容悦,妥协道:“既然如此,不如为夫陪你一块去吧?”
还显得我们很重视呢。
谢致远这么想,容悦可不这么想。容悦几乎可以算的上是毫不犹豫地就给拒绝了,“我小妹生产,你一个大男人去做什么,不是今天休沐么,你就还好在家待着,瞎折腾什么。”
哦,原来你还知道我今天休沐啊!你不在家我休沐休个什么劲啊!
谢致远的内心是拒绝的,正想着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他得找点什么不容拒绝的理由来说服容悦呢,就又被容悦怼了一句。
“你就在家好好陪着思容和慕悦,别想着出门了。”
谢思容,谢慕悦,思慕容悦,容悦对谢致远起名的能力也表示呵呵了。见过臭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臭不要脸的,往后两个孩子都上了太学,这名字传出去,容悦觉得自己都没脸见人了。虽然她一早就知道谢致远的德行,可她也不知道谢致远能干出这种事儿来呀。
傻男人。
不过想起自家的两个儿子,容悦心中又生出一阵感叹来。她们阿慎一向是老天眷顾,她一门心思想要个姑娘,结果一连生了两个儿子,容慎却不像她,运气好得很,一生就是两个,一个姑娘一个儿子,又省事又省时。
谢致远一看自己是真没戏了,只好委委屈屈地坐到床边去了。
容悦打理好自己,将那匣子吩咐给一个丫头拿着,人都出了门,又折回来,捧着谢致远委屈的脸安慰似的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