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柴静被调去《新闻调查》做记者的第三天,北京公布非典疫情。制片人张洁电话问:“想不想做一期非典的节目?”柴静答应。挂断电话,又不放心,发去短信“请战”,张洁未回。又追去电话:“我什么时候参加?”制片人说:“在开会。”柴静从家一路跑到会议室。
《新闻调查》六年,柴静从一个夜间谈话栏目主持人转变为新闻记者。这是一个比较极端的调整。在湖南卫视(微博),她的风格被定义为柔软、华丽。在央视做新闻后,她喜欢带有攻击色彩的采访。
有人评论《新闻调查》中的柴静:“这个记者语带嘲讽,步步为营。”她茫然:“我哪里嘲讽了,我是很善良的人啊!”一次采访因污染而被查处的工厂负责人,被访者面对证据死不承认。柴静问:“你是说这个工厂没有违规超标吗?”
“绝对没有。”
“那我们坐在这里闻到的是什么味道?”
“没有啊,我闻不到。”
“你是说你闻不到吗?”
“我的鼻子没有你灵敏。”
柴静笑了一下,节目结束。后来,她回看节目:当年的自己身体向后靠在椅背,面带嘲讽的笑容。
陈虻教育柴静:“当你知道现实的复杂性时,你不会轻易的褒贬。”“你二十多岁,还早着呢。三十多岁,你才知道,什么叫平实。”“文如其人,为什么不从做人开始?”“你认识问题的方法太单一,没逻辑。”
二十多岁的小姑娘觉得从头到尾都被挑剔:每天高兴不行,说没思考;不高兴也不行,说不成熟。她和陈虻吵,急了摔电话。“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陈虻也急了。
“因为这是我的生活。”
“可是你要成为一名伟大的记者。”
“我不要伟大!”
2008年汶川地震,柴静被派往前线,偶然碰到一家人,决定跟他们回家。没有通讯,放弃直播,主编在电话里问:“你想要做什么?”她第一次答:“不知道。”
山中几日,有什么拍什么,没有就不拍。拿回来的素材没有连续的情节,只是每天的日常琐事。《杨柳坪七日》播出后,观众写信:看一遍哭一遍,平实的叙述和人文的关怀打动人心。
央视的一个老人看过《杨柳坪七日》后说:“以前柴静是一个漂亮姑娘。她自己也忘不了这点。但这个节目,她忘了。她跨入成年了。”
柴静说:“从这期节目,我开始转变。以前会害怕发生什么,但现在却很踏实这种‘不知道’的状态,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这是一种对生活的敬畏。那年,我三十二岁,经历过亲人去世,了解死亡,知道人都是怎么活过来的。经验告诉我:生活就像水,自己会长出来。你能做的是没有任何预设地放下,看着水流迎岸拍上。我更这种喜欢春雨绵绵的感觉,像人生一样,说服和解释,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