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929年至1931年的两年间,清华没有官方委任的校长,纯粹由教授会代表全体教授治校。
当时教授会的宣言是:”清华并非行政机关,学校完全可以超出政潮,独立进行”
钱学森是他的学生,了解了这段历史,就会知道,钱学森去世前的遗问,不光指向未来,也是一次拼力的回头一望。
七
他终身未娶,唯与学生亲厚,当中有一人叫熊大缜,是他人生里最深的一段感情。
网上可以找到熊当时的照片,生气勃勃,可以跃纸而出。他们在那几年里几乎相依为命。
1938年,熊突然对他说要去冀中抗日。
他明知这学生在河北没有依靠相熟的人,又没有政治经验,但是国难当头,他只能送他去,熊走后,他曾“约有十余天,神思郁郁,心绪茫然,每日只能静坐室中,读些英文小说,自求镇定下来。”
他唯一能安慰的一点,是他能够帮着自己的学生在后方搜购一些□□,炸药等军用物资,
看这书时,我才知道,曾经炸碎日军机车车头的□□药性地雷,是来自熊所在的“技术研究社”的制造,而不是我们小时看的电影《地雷战》中由农民土法制成。
1939年,国共关系恶化,熊大缜被疑心是国民党特务,秘密逮捕,在没有调查核实,没有经过法定程序的情况下,在押送途中被用石块砸死。
从平津来冀中参加抗日的知识分子将近百人受到株连,在这之后,因为没有科技力量自制弹药,冀中的战士在一段时期内只能拿着空枪,把秸秆塞在子弹袋里作战。
1947年6 月23日,他的日记里写“今日是旧历端午节。每逢端午,吾想到大缜。九年前的端午,他从内地回到天津,那是一个surprise。谁知道以后的事多么可悲。近几天在读《白石道人歌曲》,看到他的‘五日凄凉心事’句,更增悲痛。
八
建国后他仍然当过一段清华的一把手,一直到1951年。
1968,他已经七十岁,因为熊大缜的事,涉嫌“国民特务团”被捕。
他在狱中一年半。
看过提审纪录的黄延复说,他所有的话,其实只有一句”我是科学家,我是老实的,我不说假话”。
之后他由红卫兵组织隔离审查。
他出现幻听,认为有电台在监视他,“一举一动都有反映,他喝一口茶,电台就说他喝茶不对,他走出门,电台就叫他马上回去”
他的侄子看着他,“甚觉悲哀”,说“你是学物理的,你知道电波透不过墙,根本没有这种事,是幻觉”
他说“有,是你耳朵聋,听不见”
之后他再次入狱,出来的时候,已身患重病,小便shī_jìn,双腿肿胀难以站立,整个身子弓成九十度。
九
当时的中关村一带,有不少人都看过他,他穿着一双帮裂头缺的破棉鞋,有时到一家小摊上,向摊主伸手索要一两个小苹果,边走边嚼。
如果遇到学生模样的人,他伸手说“你有钱给我几个”
所求不过三五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