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半月不褪。女人全数被押入兵营,每日都有鲜血淋漓的女尸被抛出营地。

农家小媳妇一路逃一路看着人间炼狱般场景,家人也一个个倒在逃亡的路上,而最后一个场景就是一队倭寇拿着刀当着农家小媳妇的面杀了她的孩子,然后一刀朝小媳妇的头颅劈去,没有什么天神降世,更没有什么奇迹出现。

这一刀眼看就要杀掉最后一个活着的角色,所有人的呼吸都快要停止了,从来没有一出戏是主角全部死光的。这到底是什么新戏,竟这般诡异,许多人心中已经升起了疑问。

而这出戏,就在这一刻戛然而止,在场的所有人统统朝杜夫人看去。只见杜夫人脸色铁青,死死瞪着戏台。

戏台上的旦角双膝跪下,泪流满面,“请夫人上达天听,替百姓请命,倭寇和反王勾结,使潮平和康南两府的百姓深陷无边苦海。还请皇上出兵,救万民于水火,小女子自知冒犯了夫人,愿以命……”

“不好,快拦住她。”贾茁第一个反应过来,可仍迟了一步,只见她身子一歪倒向一边,众人这才看到,她在说话时,早已拔刀插入腹中,浑身的血液已经流尽了。一直被她跪住的身形所遮,这才没有发现。

而在她的身后,跪倒一片,此时才看到,犹如跪在血海之中,每个人的身上都浸染了已经死去女人的鲜血。

在场的人,喉咙象被死神掐住一般,就连一个尖叫声都发不出来。这些连鸡都没有杀过的女人,亲眼看到一个人死在自己眼前,亲眼看到满地的鲜血,早就呆了傻了,好几牙齿磨的咯咯作响,却喊不出一个字。严重一些的,干脆眼皮子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杜夫人双手按在座椅上,表面凝重,这一刻她在想什么,没人知道。

“去叫大少爷进来。”杜夫人知道,这事瞒不住,在场这么多的人,无一不是朝廷官员的妻子和女儿,还有这么多的丫鬟婆子,既然无论如何都瞒不住,那就用最快的速度解决。

杜骁原本兴冲冲的走进来,这是事前说好的,要让他在夫人小姐面前露一面,谁能想到,一进来,看到的却是淌血的戏台,鲜血还有死人。

饶是他武人出生,见惯了鲜血,也不由得吓了一跳。这可不是别处,是自家的后院啊。

赶紧冲上前,“娘,你和妹妹如何了,是不是有歹人行刺,来啊……”

“不是,听我说……”杜夫人当着各位夫人的面,将刚才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杜夫人,我眼神不好,刚才发生了什么,也没看清楚,能不能让我先回去,我实在是头痛的厉害。”有人鼓足勇气站起来,只想离开这里。

“事情未明之前,各位夫人还是先留下的好。”杜夫人冷冷扫了大家一眼,这种时候,大家都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谁也别想自个解套。

杜骁冷静的安排道:“看好戏班子里的所有人,然后报官。大家等在这里录完口供便可离开,否则再单独上一趟大理寺,恐怕于各位夫人名誉有损。”

“不错,我们又没做亏心事,有什么可怕的。”有人附和起来,特别想走的几个也不好意思再提了。

大理寺的人到的飞快,大理寺卿更是亲自到场,气的他腿肚子都在转筋,一边擦额头的汗一边暗骂,好狡猾的杜家,好事没想着找他,这种事倒记得他了,干嘛不直接扔到邢部,邢部衙门离杜府更近呢。

可气归气,仍要毕恭毕谨的给里头好几位夫人行礼。至于口供,写供词的人只敢隔着屏风,听杜夫人身边的丫鬟复述,然后写下所有在场人的名字便罢。谁还敢真把这些夫人小姐们问一遍,他还想不想活了。

戏班子里的人,自然是全部押走,听候发落。

“恕我不远送了,是杜家失礼,改日再给各位夫人致歉。”杜夫人按着太阳穴,虚弱的说道。

“谁能想得到这种事呢,您也要保重身体。”在场的人恨不得马上飞回去才好,可也要把客套话说了再走。

吴妍领着两个姑娘家出门,上了车还心有余悸,“怎么就遇到了这种事呢。”

“百姓求告无门,只能铤而走险,这事等于揭了皇上的疮疤,这些人不会有好下场的。”贾茁想到戏班子里的人,心里便难受。

他们何罪之有,身为大越的百姓,求助大越的皇帝出兵救百姓于水火,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可是他们伤了皇上的面子,让皇上背上了不道德,不体恤百姓的罪责,这是会动摇国本的。”

客栈里,板儿摸摸贾茁的头,轻拍她的后背以示安慰。另一边的青儿想说自己也被吓到了,但再看看自己面前的松仁糖,抓了一把塞到嘴里,心里哼唧,算了。

他们坐着吴妍的车,却没有直接回贾家,而是先到了客栈见板儿。说好了板儿会送他们回去,吴妍这才放心走了。

不道德,国本,贾茁在心里划了重点。

这个时代的皇帝,虽然拥有高于一切的权利,但他们还是有不可推脱的必须承担的义务。外敌来犯,必须迎敌保护百姓,否则你的统治权就会变得不堪一击,随时会被汹涌的民意推翻。

任由外敌奴役百姓,这就是身为帝王最大的不道德。

躲在皇宫里的皇上,就象生活在一个巨大的肥皂泡里,金陵城里的人,小心翼翼不敢戳破。可是这一出戏,这一个死谏的伶人,看似是一股微不足道的力量,却无情的击碎了这个巨大的肥皂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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