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有脸跟我抱怨?”郝老爷子虎着一张脸,“连婚礼都不请我去参加,看来你们俩是真没把我这个老头子放在心上了!”
何淑香和郝明怀哂笑,顿时不敢接话了。
那年过后,不仅郝老爷子放不下面子,郝明怀又何尝能做到?说起来,他和郝老爷子那还真是亲父子,两人倔起来的时候,十头驴都拉不回来。
郝老爷子佯装不理他,他故作不在意,甚至在他和何淑香再婚的时候,只请了女方的父母亲戚,连个电话都没跟郝老爷子打,让他老人家还是从别人的口中得知自家儿子再婚的消息,气得他一个倒仰,越发的坚定了要让郝明怀在外面多吃些苦头的心思。
就连现在郝明怀回来了,郝老爷子心中的怨气都还未消,连话都不想跟他多说几句。但为人父母,到底还是真舍不得儿女受委屈,郝老爷子缓了缓脸色,对何淑香道,“还叫叔叔啊?”
何淑香一怔,与郝明怀双目相接,都看出了对方眼底的狂喜。
何淑香按了按心脏,压住满心的兴奋,朗声笑道,“爸。”
郝老爷子眉头舒展,嘴角也微微的扬起了一抹弧度。
他又望向站在何淑香身边的何俊,何俊顿悟,也微微俯身,恭敬的叫了一声,“爷爷。”
郝老爷子点了点头,一手牵着郝欢颜,一手牵着何俊,慈爱道,“走吧,爷爷带你们去吃饭。”酒足饭饱过后,一家人的气氛霎时松快了不少,也多了几分温馨。
郝老爷子来了兴致,非要拉着郝欢颜和何俊一同去书房下棋。郝明怀见父亲态度松动,喜不自禁,只想能与多年未见的老父亲多亲近亲近,厚着脸皮非要跟着去,郝老爷子面上有些不耐烦,勉为其难的让他也跟来了,可眼中却满是笑意。
何俊不会下围棋,所以只坐在一边当观众。
郝欢颜也没学过,可不知怎地,当她一看见那黑白两色,宛如水墨画般干净鲜明,色彩浓重的棋面时,大脑如同走马灯闪过,滑出一帧帧熟悉到陌生的画面,可还未等她抓住些许之时,陡然回神,却发现自己已手执白子,正与老爷子杀棋对弈。
双方落子掷地有声,气势各千,一时竟谁也压制不住谁。
郝老爷子心中惊异连连,又是骄傲又是激动。
他一生戎马,在开国时期铸下彪炳战功无数,一身气魄拔地倚天,势如破竹,无人能敌。就连与他朝夕相伴的儿孙们也都不敢在他面前放肆片刻,恐惧异常,未能与他亲密。想不到有朝一日,竟能有一个小辈在他面前气定神闲,平常如往昔却丝毫不落下风,甚至有与他一搏之力。若为男儿,从军必为猛将,入政定掌四方,真是可惜!不过,到底还是太年轻了啊!
郝老爷子摇头轻笑,落子成局。
黑子滚包将白子围住,将其分割为二。白子受阻,深陷黑阵,战机顿失,兵力不足。
“年少轻狂,连条退路都不肯给自己留。棋错一着,满盘皆输啊!”郝老爷子指点道。
郝欢颜不为所动,反而露齿一笑,道,“以多战少,胜在稳。以少战多,胜在险。其一无需有退路,其二不能有退路,亦是退无可退,何须赘言。”
“狭隘。”郝老爷子点了点她的脑袋,严厉又不失和蔼的批评道,“人无完人,胜无全胜。留退路不仅是给自己,同样也是给别人留了一条活路。老祖宗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若非要一条道走到黑,不撞南墙心不死,注定举步维艰,害人害己。你啊,就是太狂妄!”
“此言差矣。”郝欢颜举起一根手指,摇了摇,“悬崖为限,万丈深渊,一念生,一念死,此为绝境。狭路相逢,勇者无敌,要么杀,要么被杀,此为生机。”
郝老爷子一顿,未解其意,却见郝欢颜已是执子落定,一招反杀。老爷子的万般筹谋,千般布局,重兵环绕,瓮中捉鳖,竟成了引狼入室,作茧自缚。
“行兵之道,贵在精,不在多。勿忘初衷,擒王为上,方为良策。没有退路,才是最好的退路。”郝欢颜悠然道,寥寥数语,却如惊雷闪过,震耳发聩。
郝老爷子一动未动,沉吟半响,方才抚掌大笑,兴而拍桌,“大善,大善!此女肖我,此女肖我!”
这一刻,郝老爷子发自内心的喜欢上了郝欢颜这个孙女,无关愧疚,无关血缘,只单单因为认可了她这个人。
与此同时,郝老爷子不由得深恨自己未能早早地接回郝欢颜,否则能见证她这般玲珑剔透的孩子长大成人,不知该有多少趣味。
不过往事不可追,老爷子也是一时感慨,随即放下了。
同样被郝欢颜震住的人,还有郝明怀。
这么多年以来,他只顾工作,对女儿的学习生活一无所知,甚至都不知道她在何时学会了下棋,顿时不禁又羞又恼,暗叹自己没有承担起身为父亲的责任,也更加坚定了以后要对郝欢颜更加关心重视的念头。
把切好的水果送上来的何淑香见此情景,也不住对郝欢颜又怜又爱。她虽是军人,但也并不是莽夫,十分欣赏有才华的女生,也满心盼望着能有一个知书达理的女儿。可惜何俊被她那严肃刻板的姥爷给带偏了,一个女孩子竟比男人还要剽悍,实在让何淑香大为头疼。现在好了,她又有了郝欢颜这样聪明伶俐的女儿,总算能一尝夙愿。说不定还能把何俊带的温柔懂事一些,将来也不愁找不着男人了!(对于完全不知道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