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是!”王娇没洁癖到那个份上,只是觉得兵团这地方民风保守,打扮太漂亮不是好事。
瑞芳不理解一个口红能惹出什么祸端?那要是像她这样打扮,结局会怎样?
王娇扑哧一笑,恐吓道:“派四个壮汉把你抓紧起来!”
瑞芳破口大骂:“侬脑子哇特拉!”
***
晚上,两个姑娘挤在一个被窝里。就像小时候。只是上海的被子没有这里的厚,屋子潮湿阴冷的厉害。
瑞芳说:“还记得伐,你爸爸在供销科,待遇好,总是从单位拿带鱼回家。然后你家这边一炸带鱼块,我立马从家跑出来。你妈妈特好,从来不轰我走。现在想起来,蛮不好意思的。就那么几块鱼……阿娇,你在这边可以吃到带鱼伐?”
王娇想起这件事曾在信里对瑞芳说过,北大荒就是冷,交通闭塞,但饮食不差。“吃过带鱼,这里有一种叫马哈鱼的,鱼肉很鲜美,等周末学校放假,带你去县城里饭馆吃。”然后,王娇告诉瑞芳,以前在连队时,他们经常跑去河边抓鱼。然后在岸边烤鱼吃。
瑞芳“噢”一声,似乎不感兴趣。
教师宿舍一屋两人住。和王娇同屋的女孩回老家探亲了。长久的沉默后,瑞芳捅捅阿娇的腰,说:“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从上海来找你?”
这还用问吗?“我知道,你是来劝我回城的。”
“噢,原来你脑子还没有坏掉。”瑞芳忽然爬起来,披了见衣服,咒骂一句“这里真他妈冷,点炉子都像冰窖。”然后坐在床沿边,点起一根烟。她动作熟练,抽烟的样子藏着一股岁月历练出的风情。重重吸一口,转过头眯起眼睛看王娇,“你也会这个了吧?”晃晃香烟。
“嗯。”
“哎,死了男人的女人总是变化很大的。”
对于曾经的瑞芳,王娇印象模糊。但那张相片上眼神忧郁,眉眼清秀的少女却和眼前风情万种的女人完全搭不上边。人当然是会变的,但这变化似乎太过翻天覆地。仿佛重新造出一个人一样。
“瑞芳,你还会回云南去吗?”
“死也不会。”瑞芳烦躁地说。“那地方就是地狱,我到现在都不敢想象自己居然能活着爬出来。”
王娇沉默一瞬,然后问:“那水寒呢?李水寒,咱们那个上海老乡。他是怎么死的?”
本以为提到这段瑞芳会很难过。可她抽口烟却笑了。那轻蔑无所谓的笑容不是装出来的,而是从内而发。她问:“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伐?”
王娇摇头。
瑞芳弹弹烟灰,用一种轻巧的口吻说:“我们宿舍外有一座山,山上中满了橡胶树。山后有一个僻静的斜坡,对面有一条小河。那年他已经和村长的女儿订了婚,却在结婚前两天和另一个傣族姑娘瞎搞,就在那个山坡上,他以前的女朋友——我们队里一个北京知青,特别恨他,然后就把这事捅了出去,结果那天寨子里许多人举着火把去后山逮他。一种说法是他被吓死了。还有一种说法是他做坏事做到一半,心脏病突发,死掉了。哎……”
“难过吗?”王娇问。
瑞芳甩甩头发,“难过嘛……是有那么一点。但不是因为他死了。而是直到他死,都没和我搞过一次。你知道伐,他和公社里很多女人都搞过。还搞过一个越南女人,但就是不和我搞。即使我不要脸的去求他,他都不搞。你说,我就丑到那个份上吗?”
“你不丑。”
“哎,丑不丑的,我自己有眼睛,会照镜子看的。倒是你,李容川就那么好?”
王娇轻声说:“我留下来,不完全为了他。”
“那你为了什么?这地方有什么可值得你留恋的?狗屁呀!”吸一口烟,瑞芳激动地说,“这次回上海,我还去你家了,知道吗,你舅舅把你家租出去了!每个月房租哗啦哗啦的!喂!那是你的房子,是你爸你妈的!就算有房租,他也应该给你寄过来。不能独吞呀!”
太过震惊,王娇几乎是从床上蹦了起来。
瑞芳很满意她的反应,“怎么样,傻掉了吧?现在的情况是你舅舅霸占了你的房产。现在是出租,说不定以后就是换房,到时候你的房子就变成陌生人的,你哭都找不到庙门!”
这也太无法无天了!王娇忍不住爆粗口:“居委会干他妈什么吃的!难道不调查一下?”那是她的房子,凭什么给那个老混蛋?
“调查个屁!”瑞芳往地上啐一口,“你们俩家就隔了几条巷子,又是亲戚。当初你来北大荒,还是你舅舅跑到街道帮你办的销户。我怀疑那个时候他就把房子做过手脚了。再说,你一走就是七八年,谁知道你还回不回去?说句不好听的,你现在这个身份回上海是外地佬,那房子就是你舅的。”
王娇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七十年代末,有房产证了吗?
瑞芳忍不住骂她,“你脑子是真冻坏掉了!你家是私房,肯定有房产证的呀。阿娇,你赶紧回去吧,我知道那个李容川对你好,但你也该想想你父母,那么一套房子就白白给了你舅舅,你心里不觉得亏?如果他对你好也行,总归是亲戚。可他那人坏透了,当初差点把你卖到宁波去。这样的人,你甘愿被欺负?”
从那之后的几天,王娇一直处在极度焦虑中。回还是不回?简直得了选择障碍。好几次咬牙想说跟瑞芳走,可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来。瑞芳知道她还得纠结一段时间,毕竟走了,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