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如海有些无奈,“雪梅,你也在部队待过,知道调出一个人多不容易。再说,我是领导,要为其他人做出榜样,如果搞特殊化,会让别人戳我脊梁骨!”
沈雪梅才不管那一套,声音抬高道:“戳脊梁骨怎么了?难道你的面子比儿子的未来还重要?”
“很多事不像你想得那么简单!动一动脑子好不好?”
“我不动脑子,我也不管那些,我就要儿子回到北京。”
“你看你,今年儿子不跟我吵,又换成你跟我吵!每年春节都这样,不吵架难道就过不了年?你去照照镜子,现在这幅模样,哪里像个母亲?”
他俩你一句我一句地吵着,北平听着心烦,回屋穿了军大衣拉开大门抬步就往外走。下楼时,还听到母亲站在客厅嚷:“纪如海,我告诉你,今年你必须把儿子调回来!”
“沈雪梅,你不要威胁我!”
……
户外,迎着温暖阳光走,让北平阴郁的心情稍微好转了些。今年的北京并不寒冷,从入冬到现在,只下了两场雪。
家家户户已经开始为即将到来的春节做准备,遇到几位熟悉的长辈,北平简单打了招呼。不远处两棵树叶落尽的老槐树下,一群孩子正嬉戏玩耍。北平茫然地看了一会儿,然后继续向前走。
走出大院,他也不知道去哪儿,一路顺着马路牙子往前走,路过公交站牌时,正好一辆冒着黑烟的公交车进站,北平没多想,一步蹿了上去。
车厢里空空荡荡,他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过了一会儿,他又下车换到另一辆。不看站牌,不知道去哪儿,大脑始终一片空白,眼睛茫然地看着窗外,街景换了一拨又一拨,直到前方售票员报站:“各位乘客,下一站地安门。”
***
关于后海,王娇的记忆全部来自影视剧和小说。似乎只要写到北京,不写后海,味道就不够浓。这里有酒吧,洋人,莲花和数不尽的游客。一到晚间,到处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然而在七十年代,这里只是一片普通的平房区。灰扑扑的一片,很难想象二十年后这里将发生一场翻天覆地的变化。
绕过荷花市场,她和容川就来到了冰场入口处。冰场很大。一眼望不到头。午后,正是一天中游人最多的时刻。晶莹洁白的冰面上,人们三两成群围在一起,手拉手玩着滑冰或是木板冰车。
穿好冰鞋,王娇却忽然有点胆怯。这么多人,摔一下肯定很现眼。何况,以她平衡能力,估计得摔个几十次……
容川一直往前走,下到冰面才发现女友还站在岸上,挥一挥手,招呼:“阿娇,下来啊!”
“……”
见她不说话,眼中充满胆怯,容川立马明白了。重新走回岸上,他拉起她的手,很自信地笑道:“有我在,没事的,你看——”指指冰面,“不是每个人都会滑冰,我们小时候都是先从摔跟头开始练起,就像学走路一样。等摔得差不多了,也就学会了。”
他这么说,王娇更不敢下去了,若摔个鼻青脸肿还怎么回家见婆婆?“我不去了,你一个人去吧。”
“不行。”容川故意板起面孔,不希望女友在困难面前如此胆怯,“阿娇,大胆一些,有我在你还怕什么?难道以后遇到困难也像今天这样躲?你要鼓起勇气勇敢面对呀!”
“以后是以后,总之现在我怕摔!”王娇振振有词。
“有什么可怕的?这项体育运动就这样,摔多自然就学会了。摔,是学习滑冰的第一步。”
王娇痛苦,小声问:“有没有不摔跟头也能学会的?”
容川很仔细地想了想,然后摇头道:“在我印象里还真没有。就像容慧那样专业学滑冰,有时马失前蹄也会来一个狗啃泥,哦不,狗啃冰。”
一听这话,王娇果断决定——撤!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忽听不远处一排柳树下,站的一位穿深蓝色棉袄的男青年,用惊喜又惊讶的口吻指着这边问:“容川,容川,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