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回忆在杜季延心中却是极其美好的。那日他被祖父追着跑到了平永山下,看到那个漂亮的院子就窜了进去,找了棵枝繁叶茂的大树杈睡觉。谁知睡得迷糊间往下一望就看到了娇俏可人的女孩儿,然后倒栽葱般直直掉了下去。
他的头没有碰到地,而是枕在一个香滑温软的地方,然后被推开。而现在,那个女孩儿已经长大了,很快就会来到自己身边……
杜季延醒来时浑身燥热,抹了一把汗,起来灌了一壶凉茶。又觉得不太解渴,吐了口气拿着木桶去院子里提了水,照着头顶猛地冲下去才好些。
那年夏天,后来的日子他天天往平永山下的别院跑。好不容易才混了个脸熟,逗得她开怀,知道她最讨厌身穿白色衣裳的男子,别院里忽然就人去楼空。再得知她是乔家的大小姐,却也发现凉国公府门第不是他这般白身能进去的。
杨氏走进院子时看到他正在晾头发,被他吓了一跳:“什么时候惯的这毛病,大中午的洗发?”要知道家中那些大老爷们,每次赶着去洗发都要从头到尾侍候着。
“娘!”杜季延假装忙碌地将还湿着的头发扎起来,避开那个问题道:“您怎么过来了?”
杜家向来贯彻男儿是要摔打着养大的,自打分开了院子过,杨氏也很少往他这边来,更多时候是把他喊回去。
杜家共有三房,杜季延两个堂兄也已经娶妻生子,最早在小马道巷置下的宅子早就不够用了。幸好这个巷子也有人来人往,杜家便将左右的宅子也买了下来。如今看起来一大家子仍是共住在老宅子里,实际上新买的宅子也已经入住,不过呆的时间少人气不旺而已。
杨氏按住他坐下,掏出手帕帮他把头发拧干,叹了口气道:“都是要成亲的人了,连头发都擦不干……也不知道你前头三年是怎么过来的。”
“晒一晒很快就好了。”杜季延对这些小细节倒真是不太在意。
杨氏拍了一下他的头,拧干后又解开发带,瞧着院子里整整齐齐没什么可念叨的才道:“确实是有件事儿想与你商量——那个聘礼,你真要按单子上的送去吗?”
杜家如今仍是杜老爷子最有权威,内府事务则由大伯母负责。杜季延的亲事也按两个堂兄的惯例,先有大伯母拟了聘礼交与杨氏,再由三房自行决定。当然后头另添的,都是各自私底下出的。
杜家家底确实不太丰厚,杨氏已经从自己的嫁妆里取了几样添上,谁知交给儿子过目后,转眼就添了好几页。
“当然。”杜季延有些意外她的话:“不然我挣那些钱还有什么用处?”
“但是我听说凉国公府似乎在到处收罗一些上好的物件。”杨氏斟酌着要怎么说,暗暗叹息儿子怎么全像了丈夫:“我只担心他们是不是在为乔大姑娘张罗嫁妆呢!若是你再送了那样的聘礼单子去,可不是更让人为难了?”
就怕凉国公府为了颜面,也要凑足那个数。
“娘,你可是想多了。赵夫人常年随礼都要那样的大手笔,何至于就要现在才去收罗?再说乔大姑娘的生母可是顾夫人,我才是担心聘礼少了不能给她体面呢!”杜季延自然知道赵氏忙着到处收罗东西,实际上其中还有他和穆王出的力,但也没想到事情这么快就传开了。
杨氏一想果然如此,然而接着又皱起了眉头:“你这是什么意思?就是有顾夫人当年的陪嫁,你也不该去想。”
“娘!”杜季延已经无力纠正她的想法:“您觉得儿子是这样的人?”
杨氏连忙转了话题,这回却是在闲聊了:“听说西南那边不太平静,许多大人都提心吊胆,生怕哪日就被派了过去。”
“又是去看戏的时候听来的?”这些事已经迫在眉睫,然而真正知道内情的都闭紧了嘴。
……
既问了名又换了帖,杜老爷子便在杜季延的催促下去平永寺问卜,得了吉兆后赶在最后一日行茶礼。凉国公亲自坐在堂上,回了细茶、果物、团圆饼等物,这婚事便真正定了下来。他瞧着杜家压箱底的聘礼单笑开了颜,以至于赵氏面色越发难看起来。
她尚想着杜家拿不出什么东西来,到时便能以此为由少出一些。谁知杜家送来的东西从前厅铺到了院子,对着那单子也要费些时间才点清。
“双喜,去请大小姐过来。”凉国公思量着杜家人行事如此迅速,为免让人催妆,当即决定今日也要把大女儿的嫁妆理出来,朝赵氏身后的丫鬟道。说也奇怪,他虽好美色,身边却是没有丫鬟侍候的。
双喜悄悄看了夫人一眼,见她没有说话,便颔首飞快往外走去。
乔瑷过来时他们已经移步花厅。她见了满地的箱笼,头也不抬地朝两人见了礼,乖顺地坐在下侧。
“瑷儿,你瞧瞧。”凉国公将聘礼单递过去,笑道:“陛下果然眼光不凡,你看杜家下的礼,就是一品人家也不过如此了。”
乔瑷接过,依他所示看了一遍,默默垂下眼。
凉国公对她不骄不躁的态度十分满意,拍板道:“杜家既然如此看重,咱们也不能让人看轻了——除了茶酒绢绸各留一样下来,其他的都加到瑷儿的陪嫁里去。”
他最后一句话是对着赵氏说的,然后又醒悟过来自己还不曾过问过进展,便问道:“单子可曾拟好?取了来让我看看。”
“还……未曾。”赵氏回过神来,试探着说:“光杜家这里就有商铺五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