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自己是走在哪里,一会儿仿佛走在缥缈的云端,一会儿又仿佛走在难行的泥沼里。
大脑中也是昏昏沉沉的,仿佛正经历一场载浮载沉的梦境。
突然脚下轻松了,陈文新瞬时离开了这长长的起伏的跋涉。
眼前一亮,刺得他忙挡住眼睛。
鬼火暗了下去,他茫然地放下手,面前赫然躺着一个女孩。
“顾影?”陈文新一惊,慌忙抱起她,“顾影,顾影。”
“别喊了,死了。”饕餮悠然地走到他面前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笑了出来。
“是你?是你杀了她?”陈文新听出了这个声音,正是刚才的那个。
这男人生得俊美非凡,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的气质,这种所谓的高贵,是将众生视为尘土的感觉,任何东西,在他眼底都是蝼蚁的那种不屑一顾。
让人无端地一阵恶寒。
尤其是他脸上的笑,没有一丝一毫人类的温情。
“我?”饕餮哈哈笑了起来,“不用我动手吧,这只是一个部分,没有生命源头,随时都会死。”
就仿佛是断了电的电容器,当储存过的电放光之后,自动熄灭了。
陈文新顿时有了种不安的感觉,“你什么意思?”
“这样的死人有很多啊,”饕餮嗤了一声,“你要一个一个抱一下吗?”
陈文新瞪大了眼睛望着他,他的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个培养罐,里面静静地沉睡着同样的女孩。
顾影……
陈文新仿佛看见了他人生最荒谬的一幕。
“这里的每一个,都是你喜欢的姑娘,可惜,”饕餮表示无奈,“都不是真的。”
陈文新禁不住咬着牙齿,“假的。”
“细胞,分子?看看,这就是你一心爱慕的东西,”饕餮愈加张狂,“好好看看你喜欢的是什么东西。”
第一个,还套着宝蓝色的外套,是顾影第一次到教室来找他的时候穿的。
第二个,穿着白色的针织衫,简单的牛仔裤,是大扫除的时候碰见的。
第三个……
每一个,他都记得清清楚楚,他记得她当时的穿着,她说话的神态。
但是每一个都是这样分开的,每一个都不是真的……
他的嘴唇颤抖起来,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最后他无力地问道:“这……是什么?”
“是你的爱人啊!”饕餮佯装惊讶,“怎么你自己都认不得了吗?”
记忆断片一样地分开,他从来没觉得这是完完全全分立开来的,到今天他才感觉到,这就像一帧一帧的画面,连在一起就是一出完整的电视剧了。
都说人生如戏,这才是真的如戏啊。
背后的导演,就是饕餮。
“你想做什么?”陈文新反而镇定了,直直地注视着他,“你要做什么?”
饕餮最厌恶人类以这种眼神看他,虫子配有这样的目光吗,他随时就能捏死。
“我觉得,看弱小的爬虫相爱也是很好玩的。”
“少了一个。”陈文新低低地笑了,放下了怀中沉睡的顾影,在他放下去的时候,女孩的身形瞬间分崩离析,消失了。
“什么?”饕餮一愣,不懂他在说什么。
“我说,你还是少了一个,少了我第一次见的那个她。”陈文新落落起身,目光平静着的。
饕餮挑眉,“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这么想见她?”
“是,”陈文新淡然地扫过他身后的培养罐,认真地凝视过一个又一个的假顾影,最后说,“有没有你制造的这些东西,我都喜欢她,仅仅出于第一面,哦不,两面,至少那两次是不会假的。”陈文新缓缓说道,“我喜欢的她,并不喜欢我,是这样没错吧,谢谢你给我那些假象,但是现在我知道了都是假的,我还要重新去找她,因为我喜欢的是真的她,第一个她。”
“噗哈哈哈,”饕餮猖狂地笑了起来,“听到了吗,多感人哪,顾影,你倒是听见了没有,怎么还要躲着?”
陈文新一惊,顾影……顾影在这儿?
“听到了。”从他身后淡然地飘起了一道女生,仿佛雨帘中渺茫的歌声。
陈文新忙转过头,倏忽瞪大了眼睛,“真的是你?”
她身上穿的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穿的格子裙,橙黄色的,有一种家居的乖巧安静的感觉。
可是这样一个乖巧安静的女孩,怎么会,怎么会……?那个恐怖的梦,是真的还是假的?
“是真的,”顾影似乎是能看到他在想什么,冷漠地开了口,“我不是问过你吗,那样的我,你还喜欢吗?”
“哪样的?”陈文新不敢相信眼前站着的这个她,愣愣地问道。
“梦里的,你不是都看见了吗?”顾影歪着头笑,就像前两天的她一般地笑,确切的说,是那时候的假顾影。
陈文新忽然明白了,即便是假的,也是属于她的一部分。
他隐隐地有一种疯狂的激动——没错的,都是她,只有她一个,旁人的设计算不得什么的。
“我早就死了,如你所见,死在了二十年前。”
犹如一盆冷水兜头兜脸地泼下来,陈文新整个人都僵住了。
女孩的挣扎,绝望的眼神,男人的狞笑,土壤里浸着的血……合起来,就是面前这个死了二十年的女孩。
陈文新不断地摇头,沙哑道:“梦都是反的。”
“是吗?”顾影笑笑,容色是苍白的,乌黑的眼睛在脸上亮得惊人,“偏偏那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