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自然是放心,只是有一个问题,我不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
大蜈蚣:“……”
他皱眉——如果他有眉毛的话——散发出微不可闻的恼怒之意,“为什么?”
我若无其事道:“我三四岁时和家人走散了,从此流落在外,早就不记得自己的生辰了,所以,我写不出来。”
大蜈蚣无奈地挥舞触须,尽然就这样陷入僵局。
一瞬间我似乎感应到他脑中闪过的“要你何用”的杀意,但碍于认主不敢妄想。
我瑟瑟发颤,总觉得似乎低估了这只大蜈蚣,这样庞大的体型,怎么着也得有几十年功力吧,但是面对丑陋的大昆虫,我始终提不起敬畏之感。
几经周折,大蜈蚣尽然又想出了一个法子,崇敬之情油然而正要生。
他嗅出铃铛上有墨竹的味道,可以利用上古秘术,借墨竹的生辰八字离开这。
但是为何他会知道墨竹的生辰八字,这个时间?戊辰年甲寅月甲辰日正午时,难道墨竹至今只有六十岁?还是一百二岁?我尽有些犹豫了。
大蜈蚣道:“不用紧张,重溪宗的人都知道墨竹,听得多了会知道他的生辰并不稀奇,我既已认主,即使法力比你高也必然不会加害于你。”
说的也是,一个月后带着丑陋傲娇认主,名为千足的大蜈蚣一枚,磕磕绊绊爬出了三生涯。
至此我才明白三生涯并非真身回到过去,仅仅是看到一段过往的回忆而已,只是墨竹的这段前世之旅让我极不愉快。
再次看到阳光白云满眼葱翠最后一眼,我得了雪盲症,两行清泪滚滚落下,“为什么结局……是这样!”我嘶哑着声音滑坐在地。
大蜈蚣千足四溢的妖气在刚到山崖顶时,就引来了巡逻的重溪弟子,并惊动师父他老人家,所有人都不敢靠近一人一妖这对组合。
闭着眼感受道师父温暖的手握住我,没用的我扑到他老人家怀里,泣不成声,“师……父!”
然后发生的事是我意料之外的,只觉空气中瞬间弥漫了血腥味,千足蜈蚣动了杀念打算干掉我的的同时,四周金光大盛,法术刀剑的碰撞声四起,大地跟着颤抖。
我看不到,只在师父怀里钻得更紧,因为千足蜈蚣的杀气着实吓人,它传递给我的讯息只有一个字“死”。
师父事先就知道了似的,派了许多人手布下大阵,制止千足蜈蚣行凶肆虐,而师父自己则紧紧将我看护在怀中。
我看不清,眼前只有一片白茫茫中映着云树灰色的轮廓,这是最后一刻看到的景象。
而千足狂暴的嘶鸣声不断回响在我的脑中,令人身心俱碎,至于使他大发雷霆的原因,大概是又中了墨竹的圈套。
我这个不解世事意外掉进三生涯的小丫头,原来是墨竹早已算计好的陷阱,利用我的弱小无知令千足放松警惕,骗他认主逃离三生涯。
但墨竹早已布下古怪阵法,连听都未曾听说过的,借助鸾玉能强迫认主灵兽与主人的性命绑在一起,主人一旦死亡,灵兽亦不可活,但灵兽若死,主人只需丢掉一半的修为。
这样的秘术也不知道是墨竹自创的还是神界偷来的,相当不公平的契约,千足想反噬都不可能,怎能不暴怒。
此时的我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听到布阵的师兄弟们唏嘘千足露出真面目的可怕丑陋,和化作人形的俊美,我的心一点点凉下去。
墨竹,你究竟在我身上布了几张网,我已经从夺舍的备选方案沦落为封印凶兽的容器了么?
你可曾想过承受这一切作为踏脚石的感受,之前所有疼痛原来就是为了这一刻。
那么那个让我感伤悲鸣到落泪的前世记忆,也是假的吧,原来我不是你的木木,按时间的巧合推算,那个人已经死了吧。
我存在的意义果然和我的身体一样,透明而可有可无是吗?
我当如何恨你!
众人与千足相斗了近一个时辰,估摸着山顶削掉了一半,一干弟子都受了不轻的伤,但仍是将契咒完成。
其实早在我用鸾玉结咒时,主仆之谊就已然确定,他们来只给我拖延时间的,因为再过一个柱香的时间,作为结咒圣器的鸾玉就会完全与我融为一体,从此再也无法解除我们的主仆之命。
估计除了师父,他们谁也不知道这个秘密,只是受命在此保护我。
而除了我,估计连墨竹也不知道,鸾玉消融的身体里,化作千万颗粒如涓涓细流,又像沙尘一样刮过每一根经脉血管的痛,一直延续到大脑,痛得头皮发麻……
其实痛到麻木也就真的麻木了,可是泪如泉涌,无法制止。
不论是从春归阁逃走,还是计划着逃离重溪宗,我只是想获得自由而已,只是想有像平常家女孩一样,有疼爱自己的爹爹娘亲,而不是被鸨娘使唤来去最后卖钱,只是想有几个交心的朋友或者兄弟姐妹,而不是提防着人与人之间的尔虞我诈。
我为什么会鬼迷心窍跑来修仙,为什么会遇上墨竹,曾经想着要听话要乖巧要讨他喜欢,就连夺舍其实也不太所谓,原来都是他早就布好的局,我尽这么傻自动送上门来任他宰割。
沉浸在无限悲伤和疼痛中的我,此时无法克制这种愤恨而颓唐的情绪,既然可有可无,我,不如消失的好。
我牵动神识对千足道:“我可以解开契约,你现在就了结我的性命吧,但是只有一个请求,不要伤害人命,我还你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