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义康觉得心底酸软,摇摇头道:“不至于死。但是以后日子会过得艰难!”
谢兰仪含着泪笑道:“日子艰难更不可怕了!我妹妹曾在掖庭为奴,又送北魏为奴,不是比我们更艰难?一界之内,一尘一劫。我敢于赴死,还怕区区人世艰难?”
刘义康感动万分,亲了亲女儿,又亲了亲妻子,点头道:“兰仪!我这辈子,上苍给我最大的恩赐,莫过于你!一见如故,生万千欢喜之心!”
他们拿佛经对言,心头的惶恐落寞渐渐退散。抬头仰望青天,一片浓云亦被太阳的光辉拨开,洒下无数道流丽的金色光柱。
贬为庶人和革去王爵不同,这回,以往的一切真正没有了。
刘义康收拾着自己的东西,所有僭越的,乃至值钱的细软,全部被来抄没的人封存收走,只留些粗褐布裳,荆钗竹簪,给曾经的彭城王及王妃。刘义康不耐烦地对哭哭啼啼的几房姬妾说:“你们要聒噪,请到外面去!”
有姬妾不服气地说:“我们曾是陛下赐给夫君的,如今我们又能到哪里去?……”
刘义康正在烦躁的时候,被她几句一纠缠,忍不住推了她一把:“你们嫌苦,可以不留下!反正我以后也未必养得起!”那小妾越发呼天抢地:“郎君这是打算把我们赶走了?我怎么这么命苦!大妇悍妒,郎君一年能到我们屋里几回?生了带把儿的,又从来不如那个丫头片子!……”
辱及玉秀,刘义康气得双目瞪圆,指着那小妾道:“庶孽之子,我一个都不稀罕!不是看他们姓刘,我一个都可以不留!你再吵吵,信不信我能杀了你!反正要死也不差这一条罪!”
倒是谢兰仪冷静些,拦住了怒发冲冠的刘义康:“好了!这些话说了无益!”她又回转头对那个发难的小妾道:“何苦!你不愿守着,本来就没有人强你!若是怕没有地方去,不妨跟着上差走,还回宫里就是!”
做了别人的姬妾,回宫就是一个烂柿子般没人会再要。那姬妾本就是自伤命苦,可闹腾了一番,发觉也于事无补,只好埋了头哭哭啼啼,嘟嘟囔囔自己的命不济。谢兰仪假作没有听见。
晚上,一家子被驱赶到临时开启的一间屋子里就寝。刘义康把姬妾们全数打发到两边耳房挤着,自己揽着玉秀和谢兰仪睡着一张榻。半夜,除了小玉秀撅着屁股,横三竖四地睡得好香,夫妻俩都睡不着,听着屋外阵阵虫鸣,刘义康低声道:“兰仪……”
“怎么?”
刘义康说:“已经坏到这样了,我觉得好没意思!既然如此,反正也没有退路了,我们去雍州投奔北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