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忙碌下来,代表团的各位都累得口干舌苦。重装办的三位主要是负责回答技术以及合作方面的问题,要针对各个国家的需求为他们设计方案,评估造价等等。张和平和冯飞二人也被抓了差,帮着接来送往,跟黑叔叔们畅谈国际友谊之类。
张和平还好一点,他本来就是一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主儿,坑蒙拐骗是他的看家本领。冯飞就苦了,他生性内敛,并不擅长和人打交道,可又担心自己不够热情,耽误了国家的大事,所以只能强迫自己给人家陪着笑脸,到了晚上,他只觉得脸上的肌肉都是僵的。众人聚在吴仕灿房间里开碰头会的时候,冯飞在脸上捂了一块热毛巾,看上去颇有一些滑稽。
“仅就今天所洽谈的情况,至少有五个国家明确表示希望引进咱们的设备,其中有三家是需要化肥设备,一家是火电设备,一家是水电设备,如果这些意向都能够达成,这就是差不多7000多万的合同,而且是美元呢!”
吴仕灿哑着嗓子,但脸上的笑容却是那样的灿烂。
“恭喜恭喜啊!”张和平笑着说道,“这算不算是一个开门红了?”
“肯定是开门红,7000多万美元的出口合同,而且都是差不多过时的技术,实在是太美的事情了。老张,我告诉你,就今天吴处长跟塔美国那个工业部长谈的那套化肥厂设备,他说跟人家打了个七折,当时我差点没笑喷了。他报的那个价钱,再打两个七折都到不了我们的成本,这也太坑人了。”王根基乐不可支地曝着猛料。
冯啸辰道:“就算打三个七折都算是便宜的。吴处长说的那套设备我知道,是新阳二化机积压下来的产品吧?当时新阳二化机把主机和几个最重要的压力容器都造好了,结果国家压缩基建,项目下马了,新阳二化的邓宗白跟人家都急眼了。如果塔美国愿意要,老邓估计得请吴处长喝一个月的酒。”
冯飞用含糊不清的声音说道:“啸辰,咱们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合适啊?国家一直都是提倡要支援非洲的,咱们怎么能够拿积压的产品还提了几倍的价钱卖给人家呢?”
“呃,这个……”吴仕灿的老脸也有些红了,他和冯飞一样,都属于老一辈人,受国家教育多年,信奉与人为善的原则。这一次到非洲来卖设备,他是非常赞成的,但冯啸辰让他把价钱报到这么高的程度,他就有些犹豫了。他原本以为自己报的价钱会让对方不高兴,存着与对方讨价还价的心理,谁想到对方反而觉得这些东西便宜得很,不停地问他是不是吃了亏,这让他的三观很是凌乱。
王根基是个二世祖,从来都不觉得占人家的便宜有什么不对,和冯啸辰厮混了几年,这种毛病又加重了几分。他不屑地说道:“老吴,你就踏踏实实地报你的价吧,你没见人家还对我们千恩万谢吗?这东西,在咱们那里不值钱,在非洲就值钱得很呢,咱们现在报的价,都已经是往低处报了。换成西方国家,不在这个价钱上再翻一番,人家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帝国主义了。”
“可是,咱们采购西方国家的设备,人家也没这样报价啊。”吴仕灿道,“就说咱们从日本引进的30万吨大化肥设备,一套也就是4000多万美元。我估算过,咱们如果能够实现国产化,一套30万吨设备的造价也得将近3000万美元。再考虑到日本的劳动力成本更高,还有管理成本等因素,这个价钱算是很合理了。”
“这是因为咱们会造。”冯啸辰悠悠地说道,“咱们用了30多年时间打下的工业底子,是亚非拉的其他那些发展中国家没法比的。咱们虽然拿不下30万吨的设备,但咱们会造5万吨的,而且也懂得工业规律,日本人不敢向咱们报太高的价格。如果他们敢报出一个天价,咱们大不了就不进口了,自己干,哪怕质量稍微差一点,性能比不上日本人,也好过于被他们宰。
可非洲国家就不同了,他们没有技术,自己造不了,而且他们也缺乏工业人才,说起成本、造价这些事情,他们根本就不懂。所以西方人可以放心大胆地剪他们的羊毛。”
“说到底,自己会了,人家就不敢跟你为难了。”张和平插话道,“我也做过装备采购的事情,当然不是你们那种工业装备,是我们系统内的装备。但凡是咱们中国造不了的,人家就会开一个天价,你爱要不要。什么时候咱们能够造了,哪怕水平比他们差一些,他们也会赶紧降价。”
这一说,冯飞也受到了启发,他说道:“听张处长这样一说,我倒想起一件事来了。我们厂买过法国的一台检测设备,里面有一块隔板,是特种金属制造的,据说能够防电磁干扰什么的。后来磨损了,我们要厂家给我们再配一块,人家直接开价就是2万法郎,还不带讲价的。”
“后来呢?”冯啸辰饶有兴趣地问道。
“后来我们找了搞材料的兄弟单位,帮着做了一块,也就是千把块钱人民币的样子,换上去也同样能用,设备的精度、敏感性啥的都没变化。”冯飞回答道。
“千把块钱的东西,他们居然报到2万法郎,这比我们可黑多了。”吴仕灿感慨道。
“这还不算呢。”冯飞道,“后来,我们检测室的同志去法国开会,跟那家企业的技术人员说起这件事,你猜他们说什么?”
“说什么?”大家一齐问道。
冯飞道:“人家说,其实那块板子要不要都无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