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郁蒸, 天气回暖, 太阳火辣辣的照耀琼宫玉楼。
完颜灏的书房里,一张偌大的舆图摊开在桌面上,殿下三名将领铠甲着身,正垂手待命。
“安拓,你即刻前往呼延, 令臣仲率部后撤五十里, 呼延等城只需原部军留守,不够的人数让他酌情添加,命他不要在呼延多作盘桓。”完颜灏闲适的坐在书案后, 交叠着一双长腿, 手中漫不经心的把玩着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
安拓听令后却是惊了, 几疑是自己听错, “陛下, 那些古印欧人虽然铩羽而归, 但余威还在, 臣怕他们会卷土重来, 此刻让臣仲带军后撤是不是……”他顿了顿, 有些犹豫, “是不是有些不太妥当。”
他低垂着头,目光却飘忽到另一旁抱盔静立的宁琮和善凛身上。
完颜灏麾下四大将,都曾在西北鏖战过古印欧人,比起其余三人,宁琮更擅长斩将夺寨,而那些一路杀伐,踏血而来的古印欧人,他是直接交锋过的,这些人是天生的掠夺者,不畏死,也似无惧无痛,即便同伴一bō_bō的死在脚下,他们也无动于衷的继续挥刀砍杀,踏着同伴的尸体蹬墙而上。
虽然战争从来酷烈,但是他们也是真的视人命如草芥,在他们的眼里只有征服这两个字,不停地征服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所有异族。
宁琮也道:“那些古印欧人凶残狠厉,只怕如今败退的并不甘心。”
完颜灏没有任何反应,彷佛有所思量般的默不作声。
善凛蹙了下眉头,在安拓示意他开口说话的目光下,沉吟了半晌,直到完颜灏的目光朝他望来。
“你没什么想说的?”完颜灏挑眉笑问,手中匕首被他开开阖阖,铿锵声铮吟悦耳。
“陛下既然如此决断,自然是有深意在。”他沉声,四将中尤以善凛最会审时度势,心思敏黠,不似战将更像是谋臣。
“深意……”完颜灏口中咀嚼着这两个字,一双蓝瞳中有雪亮锋锐的光芒闪烁,“善凛,你带我手信前往延津,交给瑢王爷,让他按照吩咐起兵。”
“起兵?!”三人异口同声,连善凛也大惊失色脱口道。
完颜灏似没听见一样,手中匕首搁回桌案,从厚厚一摞折子里抽出一本,随意翻看了一下,有些面露难色,“这粮草有些捉襟见肘,啧……”他低声嘀咕,所幸不是真打,粮草调配方面应该还能凑合,“今年春收情况如何?”他头也不抬的问。
座下三位大将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作答。
完颜灏这才想起,他们三人是将军,不管仓廪农耕。
夜色还深着,内殿里宫灯敞亮,静寂的深宫远处传来凌空挥鞭的声音,乃九下而止。
“待会上朝的时候再问吧。”完颜灏合起书折,准备要去朝会了。
安拓按捺不住的又问一句,“末将不懂,敢问陛下,兵起何处?”
完颜灏扶案而立,随意脱口的一句话,让他们僵立原处,瞬时失声,“当然是凤朝了。”
宁琮和安拓是被吓得脑中一片空白,完全做不出反应,善凛稍许稳了稳心神,骇然说道:“陛下,即便要吞下凤朝,如今这时机也似乎不太妥当吧。”
西北方甫平定,都还没回缓过神,他们的陛下就要带他们远征南朝?虽然他们作为武将从不畏战,但这时机怎么也不太对,而他们向来运筹帷幄的陛下,为何会作下如此仓促的决定?
许多问题盘踞在脑中,不得解释。
显然完颜灏也不想多说什么,又下了一道令谕,“安拓,你前赴呼延后不必回来复命,等朕的旨意。善凛,你去协助瑢王爷,一切事宜听他安排调动。至于宁琮,你坐镇王都,朕另有安排。”
这三人面面相觑,即便有再多问题,此刻也无法问了,他们只得躬身领命。
第一道晨光照耀上宫檐,延仁宫里一声虎啸震天,吓得正捧着食器进殿的宫娥抖翻了手中漆盘,金瓷玉碗纷纷跌碎在地。
完颜灏下朝过来看阳阳的时候,就看到乌泱泱的一群宫娥内侍围堵在延仁宫的殿前,战战兢兢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你们站在这里干什么?”
众人听到皇上的声音,纷纷跪地见驾,候在内殿的阿妩姑娘听到声音后忙迎了出来,身后又传来一声老虎的呼噜声,也让她好一番心惊胆战,以前白虎尚小,就跟猫儿似得可爱,如今身量长开,那庞大身躯,虎目含怒带威,无一不让人害怕,连阿妩姑娘都不敢靠近,慌忙迎驾的声音也有些发颤。
完颜灏赦礼诸人,大步跨入内殿,穿过风幔垂下交掩的廊道,内殿里不见一个宫娥,只有几名驯兽经验老道的内侍立在一旁守护着小皇子。
而阳阳蹲坐在一张铺着软锦的凳子上,趴在书桌前不知道在看着什么,白虎卧在他的椅子旁,撒娇似的嗷嗷乱吼,大爪子还有一下没一下的挠着他的椅角,要不是紫檀够硬实,恐怕都要被它挠断了。
白虎耳利,听到有声音走近,它顿了顿,硕大的虎头朝声音来处望了望,看到是完颜灏,原本敞着肚皮的白虎忽的翻了个身,正姿扑在了地上,也不闹腾了,只是抗议似的呼噜了几声。
几名内侍跪迎见驾,完颜灏抬了抬手,几人又悄无声息的退到了阳光照不到的宫梁暗影里面。
阳阳竟然像是没听到他来一样,还专注在桌前,完颜灏走近他,思忖他在看什么看的如此聚精会神。
他面前摊着一张纸,上面画着9*9的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