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说中元节那晚子时时分,阴间司冥便会点着大红灯笼,引着地狱百鬼从奈何桥上经过,浩浩荡荡的来到阔别已久的阳界。所以这日是非常忌讳穿红衣的,也是怕百鬼追迹,跗骨上身。齐王却完全无所顾忌,着一袭红袍翩然而至。
若非有恃无恐,那便是……
凤洳是手中球光里的风旋已到极致,她十指往内迫压几分进去,风旋忽停,一张狰狞鬼脸贴上球璧像是要冲破出来。与此同时,雾影台的幽焰之中出现同样一张狰狞鬼脸,形容恐怖,无声张狂。
齐王神色淡定,目光落在广场上,看臣民们匍匐在地虔诚俯首,他似乎看到了焰火之中的诡异,又彷佛并未注意。红发男子从地上站起,右手持着节杖从火焰上掠过,那诡异面孔倏忽间收缩入焰芯之中,了无踪迹,一切又始归宁静。
凤洳是手中的球光出现裂痕,球体中的风旋逐渐转弱,她额上渐出汗水,已经有些不支。一旁的夜隐幽忽然伸手托住那只虚灵球,从他掌中蕴升起莹蓝光晕将那球光层层裹住,凤洳是惊悸侧目,只看到他笑容冰凉,灰瞳中似有流光飞舞。
“既然不信鬼神,无妨让他瞧一出百鬼夜游!”
静谧悄然的广场上忽的响起烈风回旋声,狂肆的风声像是涌自四面八方,那般劲烈带着摧折世间万物的气势。有人惶然抬头,可又不觉得一丝风掠过身,衣袖袍摆更是纹丝不动,越来越多的人茫然四顾。
雾影台上的男子已经觉出异样,口中诵咏咒语,却并不见成效。
风声忽而又止,四周寂静下来,只听到火桩上烈焰的劈啪声,恐惧自静渊中滋长,已经有胆小的人拽着身旁亲人的衣袖瑟瑟发抖。
一声惨呼惊嘶裂天彻底般响起,那盛于棺椁中的幽火中有个衣衫褴褛,驼背拱腰的人,手持大红灯笼想要从焰火中踱出。
“啊!!!!!!有鬼啊!!!”男声惊叫,引去了所有注视目光,每个人都看到了,从空旷的东市街头有一群东西幽荡漂浮着,领头的持着红灯笼,带百鬼于夜中游.行……
齐王目光微动,只看了眼前面仍在吟咒却无济于事的男子,右手长袖一挥作出号令。数千倚天骑只用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控制住了人群骚动,百姓眼见白马银甲的军人们护在自己身前,心中惊惧奇妙的平复了不少,倒也不怎么害怕了。
倚天骑上将军秋衍,手中倒握一柄红缨长槊,胯一匹狮鬓鬃,率领百余部下就朝东市街头奔去。军人身上自有一股杀伐戾气,便是百鬼见到也不敢直面锋芒。
“谁在屋顶上?!”有倚天骑发现两人踪迹鬼祟,出口喝道。
“走。”夜隐幽单手一握,虚灵光球瞬时化为荧雾消失无踪,他拉起凤洳是跃下屋顶,那些倚天骑都备有弓.弩,走在屋顶上无疑是个活动靶子。
两人拐过两个街道,身后追兵锲而不舍,前面又见一丛火光渐渐逼至,前后进退都不能了。
“找间屋子躲躲吧?”凤洳是目光四下一看,虽然打出去也不是不可以,但动静太大她也不想曝露自己行迹,如此便只能叨扰一下别人了。
“不必。”夜隐幽只短短回答她两字,一把将她拉到附近一个摊铺前,随手扯过人家放在门口的一张毛毡子。
凤洳是来不及一声惊呼,人已经被他单手一捞搂入怀中,那毛毡子将两人兜头盖住。
“别说话。”他温暖呼吸呵在鬓旁,男子陌生气息扫过肌肤,让她耳根发烫,贴的极近时,才能闻到他身上淡若微缕的一丝清苦杜衡药香。
他的手臂坚强有力,牢牢将她环住,不容许她退缩。她觉得自己心跳的厉害,彷佛只差那么一口气就要破腔而出。恍惚间错觉,有他在的地方,似乎任何风雨艰险都不足畏惧。
听到街上马蹄哒哒奔过,竟然未有停留,也不曾发现此处蹊跷。
“好了,安全了。”他放下毛毡子,那火把马蹄声已渐远,“你先走吧,待会不知会弄出什么动静。”他向来持重,今日倒是破天荒陪她任意妄为了一次。
“那你呢?”她抬头望着他,夜色里只庆幸自己此刻窘状未被他看去,否则还不被他笑死。
“恩?你是在担心我吗?”他语中似有笑意,在她发怒前又道,“我自有去处。”
“那好,后会有期。”她转身就走,一句后会有期说的顺口,岂知出自真意。
他目送她身影远遁,这才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回到曲江楼,她飞步踏瓦翻身上了四楼,那间雅厅是只为她而备。北齐其实并无宵禁,夜间才是纸醉金迷的生活开始,只今天不寻常,所有酒店一早关门歇业。此时的曲江楼掐灯去火,只是伫立在王都里的一座精致楼阁罢了。
雅厅里早有人候着,一人手打纨扇坐在窗边,潋滟月色也比不得她容色娇艳,正是曲江楼的老板娘将离。
“看你留了信号,怎么才别过几个时辰,就想我了?”凤洳是翻到她对面,与她并膝而坐。
“倒不是我,是另有人急着想见主人。”将离纨扇轻摇,语声娇糯。她话音刚落,从阴影角落里走出来一个人,慢步到月光下,虽然一身风尘仆仆,倒也难掩其丽质天生。
凤洳是见到来人面容,有些诧异,“玉茗?”
鲜少有人知道皇室手中有一支斥候军,正在她的麾下,专司搜集各国情报,打探各路有用的消息,组中女子为首者皆以花色命名。
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