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伸手牵过长公主,亲自引她至百鸟朝凤案后,两人并肩在主位落座。
殿上宴席开,钟罄丝竹悠悠,一部清商大曲弦奏响起。
巨大错嵌的彩绘方柱上都镶嵌着一粒粒硕圆莹润的夜明珠,将整个大殿照得流光四溢。
晋国王公亲贵云集宴前,殿内歌舞升平。
凰毓嫿端坐在席案后,神思却深陷在慢板低回的商音里。作为一个不怎么受宠的王室公主,每逢节庆盛宴,她总是坐在一处不怎么显眼的角落里,似局外人一样看着宴席上的热闹,年年往复的也早就习惯了不受瞩目的默默无闻。但像今日那么隆重的会饮宴前,她肩上但着南秦公主的名头,一举一动都受到格外瞩目,在这种心思负担之下反让她十分局促不安,深怕自己举动有失公主风仪,索性不挪不动的最安全,不会出现岔子。
商曲过后,霓裳彩衣的舞姬入殿,羽扇飞花,似琼英纷落,十分好看。
凰毓嫿实在觉得有些口渴,捧了桌上一杯酒浅啜,晋国用来宴饮的酒不同寻常,色泽艳红如宝石,香气氛烈带有一股很清甜的果香,入口顺滑,余味充沛,不像一般的酒那么烈,喝着有葡萄的香甜味道,她不自觉的就多饮了几杯。
葡萄美酒夜光杯,琼醴在手,她目光掠过舞姬翩跹的舞姿,看到箫澄坐在宴下,他正在与旁边男子言谈甚欢,似乎并未注意殿上舞乐。
自她来到晋国后,也只这位四公子礼数周道的曾来拜会过她,体贴的询问她衣食住宿是否习惯,是否还需添减另置。
起初她还有些受宠若惊,觉得这位四公子言谈间十分有风度,词句拿捏的也很妥帖,与他聊天说话感觉如沐春风一般。
待她将他们交谈的话转述给夜隐幽听后,他却笑得意味深长,一柄紫玉金蝶笛敲落掌心,他说晋国果然存有南北连纵之心,若今天在这里的是毓盈,四公子的话只怕不会言尽于此。
凰毓盈,南秦的襄城公主,精女工,贤名闻传天下。
说四公子曾话语试探过她,可她压根没有听出来,只是她却明白了,箫澄离开前眉间一闪而逝的蹙痕,所为何来。
她正想的出神恍惚,身旁蓦然有人出声,“安平公主,长公主正在问你话呢。”正是旁侧的楚天纾,出口提醒了她。
凰毓嫿回过神,见楚天纾给她递了个眼色,她这才瞧见凤案后的长公主似乎是在对她说话,晋王、沭阳公主和常乐公主的目光齐齐朝她看来,可她心下却是一惊,压根没听到长公主与她说什么,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长公主却微微一笑,为她解了围,“安平公主许是多饮了几杯,有些不胜酒力。”
凰毓嫿忙搁下酒杯,略有局促的朝长公主欠身,“令长公主见笑了,安平惶恐至极。”
“安平公主快免礼。”长公子软语轻笑,目光温和的望向她,“晋阳冬季比邺城要寒冷些,气候也多为湿润,你的身子还安适么?”
凰毓嫿有些惊讶,没想到长公主会垂言关怀,她的疾痛原来是没几个人知道的,她忙道:“多谢殿下垂询,还算安适。”
长公主微笑颔首,转过头又与一旁晋王叙话,凰毓嫿心中一边是惴惴一边又是激动,偷偷抬眼觑望向长公主,见她侧颜如玉,忽又转眸望了过来,目光温软似五月熏风吹入帘珑,让人心头一夕呵暖,凰毓嫿不再惶然,坦然回以一笑。
宴中舞乐停了,殿外响起“砰”的一阵亮响,星碎般的光芒照耀在殿台前。
晋王与长公主笑言了几句,当先起身走下桌案,朝长公主翩然施礼。长公主满面笑意的自凤案后落落起身,与晋王相携走出大殿,各国公主随在其后。
青石的琼台上晚风冷冽,四角熔鼎烧的火热,侍立在琼台上的宫人成片的放飞手中灯笼,祈天灯在朦胧烛火中缓缓飘飞升天,琼台上九曲回绕连通宫阙的长阶上紧接着徐徐飞起天灯,蔓延连横成一道悠长望无尽头的光带,逐渐飘往至夜空深处。
忽有女子歌声响起,宛转悠扬的唱腔,宛如天籁。
夜隐幽驻步勒马停在了玉山之前,仰目看到自山下蜿蜒至山峰高处,那成片悠飞的祈天灯,缓缓飘扬在夜幕下,彷佛是一颗颗缀在天罗穹帷下的璀璨星子。
冬至大如年,皇宫内廷设下宴席,殿中歌舞升平,群臣间觥筹交错,隔着重重珠帘的后头,是内嫔命妇。
裴翎和其母南阳夫人并案就坐,位次不在淑妃之下。作为皇上内定之选的未来皇后,这事儿大家则是心照不宣的明白,有些按耐不住性子的人已然开始巴结奉承起裴翎和南阳夫人。也有些人久经世面,冷眼旁观。
裴翎性子温和,不惯周旋于人际,几番笑谈长论下已经有些疲累,幸亏南阳夫人巧语连珠接住各方迎奉恭维的说辞,让裴翎可以悄喘口气,她偷得片刻空闲,抬眼觑看向另一旁华衣美簪的淑妃季霖薇,她冷着面容,倚桌擎杯在手,对旁人的话一概不作任何反应,只是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酒,想是喝得略有些多,使得她冷艳的脸庞也透出一抹霞光似的暖色。
季霖薇又倒了一杯酒,丹蔻擎玉杯,目光却痴痴望向珠帘外空荡荡的龙椅御案。
宫宴开始的时候,皇上欣然而至,会宴群臣,殿上一番和乐融融。可皇上只待了片刻便离席而去,之后听得内廷告知,才晓得皇上离宴之后去了长公主的凝桦宫。
季霖薇一口仰尽杯中香酒,酒入喉舌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