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血迹鲜红得刺目,谢祈情不自禁道:“你……身体不是大好了么,怎会如此?”
桓冲以手握拳放在唇畔,轻轻咳了两下,却是缓缓走到他身前,用另一只手解下披风揽在他身上,开口道:“起风了。”
谢祈万万没想到他听了自己的话竟有如此之举,退了一步,推开他道:“我不是她。”
桓冲站在他身前,将他散乱的发丝理在耳后,低声道:“我今日方知,当年的事,你在心里怨我,不肯给你一个解释,是不是?”
谢祈听他提起那件事,心中一颤,却抬头望着他道:“将军说什么,这我却听不懂了。”
桓冲居高临下道:“方才还说将什么卷册细细看了,现在又说听不懂了。”
桓冲叹了口气,又望着他低声道:“说那样的话,自己不会难过么。”
谢祈被他说中心事,暴躁道:“将军醒醒吧,看看如今站在你面前的人是谁。”
桓冲冷道:“那又如何。”
谢祈抬头,桓冲抚着他的脸颊沉声道:“我不在乎你现在是什么样子,我只知道等了这许多年。”
谢祈觉得再多片刻便要撑不住,他垂眸道:“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言尽于此。”说完便挥开他的手。
然而他转身的那瞬间,却感觉桓冲在身后咳得撕心裂肺,似是扶着树,微微喘息,谢祈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只觉得心如刀绞。
直到走在帝都街市上谢祈依然觉得恍如隔世,国丧刚过,街市上也不甚热闹,方才与桓冲一番话耗费了许多心力,此时平静下来便觉得身后有些异样。
这几日他总有种被人暗中窥视的错觉,今日走在街上格外明显,他略微思索一番,走到那个剃头净面的摊子前坐着,借着面前的水盆中的反光向后看了一眼,果然见到远处有个男子正有些鬼鬼祟祟向他这边看来,见他停下,也停住不走。
谢祈心下了然,却还需在再确定一下。他目光转了几转,见道旁有个讨钱的小乞儿,便有了主意。
他站起身,向前走了几步,从钱袋里摸出几株钱来,招了招手,那个小乞儿便眼睛放光走了过来。谢祈蹲下身,将钱递给他,摸了摸他的头,对他如此这般地说了几句,那乞儿便欢喜地去了。
谢祈站起身,只管向前走,果然他感觉到身后那人也跟着他移动起来。
一开始他跟踪得很顺利,然而刚走出两条街,便不知从哪里跑出一群乞儿缠着他讨钱,更有个孩子太莽撞,跑得急,将半碗剩饭都撒在他身上。那人虽一身污秽,却并未大声呵斥,只得悄悄从身上掏出钱袋,想打发那群乞儿。
谢祈感觉到身后的动静,在心中暗笑,原他还不能百分百确定那人是冲他而来,但现在看那人反应,明显是不愿生事惊扰了跟踪对象,这举动反而坐实了他的嫌疑。
趁那群乞儿缠着那人,谢祈快步走进一个小巷子中,绕了几圈,又回头看了看后面,确定那人已经被甩掉了,才重新上了大道。
谢祈进了醉生梦,上了二楼,推门而入时姜泓便迎了上来,他本被禁足与章华殿中,然越王之乱中姜舒以身殉国,天子惊怒,匆匆结束巡幸回返帝都,撤了姜炎的监国之职,同时将姜泓解禁。
适逢国丧,依制他应为兄长守孝百日,于是今日姜泓一身素衣,以茶代酒,与谢祈共举盏时两人都沉默了一瞬,许久后谢祈开口道:“敬小舒。”
姜泓沉默了一瞬,垂眸道:“兄长一路走好。”
二人将茶饮尽了,默哀片刻,将悲痛都藏在心里,姜泓端详了一番谢祈的脸色,轻声道:“都说了?”
谢祈知道他问的是今日约见桓冲之事,这原是姜泓与他商量好的。谢祈默然点头,姜泓见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劝慰道:“说了便说了,你们之间的事,早该做个了断。”
见谢祈不言,姜舒又道:“他如今过的春风得意,权倾天下,美人在侧,什么都有了,你倒为他担心什么。“
谢祈道:“只是……他不肯信。”
姜泓:“……”
随后冷道:“不信又如何,反正如今你们也不可能了。”
谢祈低声道:“他说他不在乎。”
姜泓沉默一会,沉声道:“他真是疯了。”
姜舒言犹未尽,谢祈却不欲再与他谈这个话题,开口道:“今日在街上,我觉得有人一直跟着我。”说完他掀开二楼的窗,向下看去,姜泓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只见楼下人来人往,并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即便如此,姜泓还是果断道:“我让敬安派一队人跟着你。”
谢祈道:“那倒不必,我也好奇到底是什么人找上了我,护卫只是一时,却不能解决根本,方才我想到了一个引蛇出洞的主意,你这么做,反而打草惊蛇。”
姜泓皱眉道:“你又要以身犯险。”
谢祈笑着安慰他道:“无妨,你且安心。”
姜舒道:“不论如何,你要做什么,必要先知会我一声。”
谢祈叹了口气,换了个话题道:“这段时间我未曾去那宅院中见过这身体原主妻子,你可知那母子二人如何?”
姜泓道:“原来你今日约我是要问这事,我只听庸莺回报与我,那女子每日在家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专心教养孩子,看上去倒也安分。”
见谢祈一副沉思的样子,姜泓道:“怎么,有什么发现?”
谢祈道:“你越这么说,我越发觉得对不住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