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哪位是患者家属?”
许苡仁赶到医院的时候手术已经开始进行,师兄和助手正在对患者施行抢救,而他担任了手术室外最重要的工种——催费。
他所拿到的病历上显示:患者,男,39岁,钢筋刺伤胸部,伤口流血不止急诊入院。ct结果:心包积液,左胸腔积液,左肺挫伤。呼吸血压等数据还能测得到,比林琅那个病人受的伤轻多了,术前问询也没什么病史过敏史。
不过预交费只交了一千元,这点钱打个麻醉输点血就没了。手术好做,费用难催,尤其是急诊入院的。
“我是!”
“我!”
一男一女两个相隔几米而坐的人同时回答。
还好有人积极认领,这就算成功三分之一了。
许苡仁又翻了一下病历:“哪位是赵程的家属?”
那男的立刻坐回去了,对着手机好像是在发微信之类的,嘴里骂骂咧咧,跟全世界都欠他钱一样。
女的这位脸色也不怎么好看,连带着许苡仁也莫名觉得自己不受欢迎了。
她问:“大夫,我是赵程的家属,手术怎么样了,他死了没有?”
手术室外是人生百态,生离死别面前什么样的人都有,有些文化程度低的确实会口不择言,倒不一定真的是不怀好意。好在大家都是唯物主义,说话吉不吉利是次要的。
许苡仁只当她是情急之下口无遮拦:“手术还在进行,我们正在全力抢救,你是他的对象吧?刚才交的一千不够,现在这里暂时不需要你签意愿书,你看趁这会儿去取点钱,先把费用交一下,直接刷卡也可以。”
这位患者家属看起来是接到通知后匆忙套了件衣服赶来医院的,不过从衣着首饰到发型气色上看,应该不至于拿不出手术费。
女人眼泪一下就下来了:“这个没良心的王八蛋,恶心死我了,快死了还要花我们娘俩儿的钱,他怎么不直接被捅死算了,还抢救干什么……大夫,要交多少钱?”
“……”许苡仁搞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一板一眼地算了下,“手术这边起码要八千,还有后续的用药和住院,你先交一万吧。”
他有点替师兄担心,这家属的语气到底是“关心的责难”还是“责难的责难”?
要知道,如果患者怎么都不肯拿钱甚至情况稳定点了就卷铺盖逃走、又没有固定单位可做思想工作的话,万把块钱医院不至于打官司,那就要主治医师自掏腰包补一部分,全科室再共掏腰包补一部分。
本来他打算动员家属先交一万五的,看样子只能先划拉一点是一点了。
“大夫!”许苡仁一个不注意,那女人忽然扑上来扒住了他的文件夹,压低了声音:“我给你十万,你给我把他‘阉’了,就说是被钢筋捅坏了,不能用了你们才摘除的,你拿个意愿书来我签字,出了事算我的,和你们医院没关系。”
摘除……别管她是想摘哪儿,是个男人听了都觉得身下一痛。
许苡仁本能地往后一退:“抱歉,我这里只负责心胸外伤抢救,你说的那个手术我们这不管做……”
女人还想再拉着他说些什么,这时,又来了一个整形外科的同事:“请问哪位是张丽丽的家属?”
“我是!”坐在一边的男人黑着脸应答了一声。
赵程的妻子立刻调转了目标,叉着腰开始对着那男人破口大骂:“不要脸的还好意思来医院,管好你们家那个浪蹄子小贱/货,整天出来勾三搭四,以后浸猪笼下地狱,破了相正好,让她丢人现眼……”
张丽丽的丈夫也不甘示弱回以嘴仗,顿时急诊室大厅像街口菜市场一样你来我往,祖宗八辈。
门口的保安赶紧过来提醒他们医院保持安静,否则就要报警也无果。
许苡仁和整形外科的小医生并肩站在旁边,无奈地看着两人争吵,小医生也是身负“重任”,不甘心地说了一句:“先生,你看是不是先……”
最终两位家属被赶出了医院到外面争吵,许苡仁和整形科的小医生也没催来钱。不过好在女方没有生命危险,手术不急着做,可以等预交费到位了再安排,眼下还是许苡仁这个更急一点儿。
直到手术做完,患者脱离危险,师兄急慌慌地出来问,“手术费交了没?”
许苡仁摇摇头:“没有,还在外面吵着架呢,根本插不上话。是因为什么受伤的?”
师兄四下看了一眼,低声说:“车震。没拉手刹,倒滑下坡翻车了。”
许苡仁:“……”
师兄补充道:“关键还不是一对儿,是婚外情。结果撞歪了围栏,一个钢筋插胸,一个插脸。这偷个腥偷进医院来的……唉,我就觉得这钱不好要,尤其是我做的那台,短时间内都得插着管,家里钱也不归他管了。哎,这家属好不好说话?我去感化感化。哎哎,刘儿,单子打完了没?先给我拿来看看多少钱了!”
许苡仁把病历交到他手里:“去吧,家属就在急诊厅外面,穿红色开襟毛衫的那个。”
师兄心急火燎地出门去了,没过10分钟又心急火燎地回来了,郑重地将病历交到了许苡仁手上:“外面真冷,还没轮到我发言就给我冻回来了——绝对不是因为插不上话才被挤对回来的。那什么,苡仁,我得回病房一趟,不能没人盯着,这里交给你了。”
许苡仁:“……师兄,要不我帮你去病房盯着?顺便给你叫个外卖?”
师兄强行“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