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念这两天过得做梦一样。
四年来的“无所事事”差一点就要消磨掉她的意志,现在乍一参与高强度的工作,使她无论身体还是精神上都有些吃不消。
第一天从早到晚看资料的时候整个脑袋都是懵的,思维根本跟不上,最后一目十行,第二天还是要重新看一遍。
上一次这种累极的状态还是她初中升高中那会儿,原本一个活蹦乱跳的初中生下午五点钟准时放学,回家写写作业看看电视一天就算过完了,谁知高中报到后骤然加重的学业任务,要上晚自习到近十点钟,于是康念升学后的第一个礼拜,几乎全在“特困”中度过。
这天风和日丽,一股一股的云挂在空中像是下了饺子。
柔和的光映照在康念的脸上,让她凭空生出一点倦意。
她起身给自己接杯水,喝了一口,从高层望出去,能俯瞰很远的景色。
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放下水杯,她干脆抬脚一屁股坐到桌子上,抱过笔记本,终于把最后的ppt看完。至此整个采访项目她全走完一遍,大脑中构架出清晰体系,用几个她将要在实际中解决的问题串成环环相扣的报道框架——然而这只是她做新闻的一贯作风,事实上她从新联社离职后,记者证就算暂时失效,她此番只是以摄影人的角度抓一些可用的照片,最好是震撼级别的,洗出来可以直接拿去评奖。
出镜的事情有江清宁,负责采访的两个老大哥,从业的时间比她的年龄还要长。
要说这个组真是得到台里的重视,出动的都是一线的级别,她在这里面真谈不上能帮什么忙。
可这是她曲线救国的第一步——她要回归这个行业,必须得经历一个契机——
拿到一张能得奖的新闻照片,就是这个契机。
江清宁准备的资料很详细,近几年村子的情况从文档到表格,从ppt到影像资料一应俱全,白天她出门开会,康念就留在家里消化这些资料。
得知康念进组,有几个以前同她打过交道的老前辈也非常欣喜——抑或是看在陈善友的面子上,要对她多些照顾。
下午四点钟,江清宁打电话回来,提前约她的时间,说组里几位同行的前辈直嚷着要请她吃饭,饭店已经订下,等开完会就要跟着她来接人。
你千万别出门,不管有什么活动都给我推了啊,这次的饭局很重要。
江清宁在电话那头一万个不放心。
康念好笑,她一年出不了几次门,能有什么活动?
答应下来,再三保证,江清宁才狐疑着挂了电话。
她早早换好衣服,化了淡妆,破天荒的画了眼妆,实则是要遮挡一下浓重的黑眼圈。
等待的时间百无聊赖,她坐在窗户边上的高脚凳上看云。
窗台大理石上的手机嗡的振动一下。
康念手撑着头,没动弹,只眼睛垂下去看一眼。
温礼发来的微信,很简短,单刀直入,问她是否在忙。
康念不自觉的笑容漾上唇角,伸手把手机拿起来。
自从上次两个人在教学楼面前接了吻,关系好像自然而然的进了一大步。
此后生活还是照常,睡一觉起来,谁也没再提那个吻,但两人间总感觉有什么变得同往日不一样了。
男女朋友?
康念失笑着摇摇头——似乎还谈不上。
也许是比纯粹友谊更升华一点,像是被人说烂了的蓝颜红颜那种。
“忙着看云。”她手指点了点屏幕,飞速的回复微信。
等了一会儿,温礼没回,她也不急,心想许是他忙中偷闲,现在又忙了起来。
五点半,江清宁回来接人。
推开门也不换鞋,就倚在门框上,手指的骨节敲一敲,发出脆响。
她吹一声口哨:“嗨,拿上包,咱们吃饭去。”
康念似乎是恋恋不舍的把目光从飘散的白云里收回来,回头看江清宁。
神色一时间变得复杂。
她皱着眉,冷冷地打量对方,好半天才抬抬手指着江清宁的一头红毛,语气无奈:“你搞成这样是想怎样?”
江清宁对康念的态度很不服气,撅撅嘴,自言自语:“不好看?我要上镜,没敢染什么太厉害的颜色,这个红已经很接近黑色了呢。”
“……”康念握着手机走到玄关换鞋,声音来自脚下,“那你这个非主流的短毛是几个意思?你是鲁豫么?很显大龄的姐姐!”
江清宁后知后觉,呆呆问了一句:“你是说鲁豫有约的鲁豫,还是咱们台里的秦鲁豫?”
“……”
康念换好鞋,把她推出门,语气低气压:“……滚蛋。”
别克车驶出小区大门,分分钟汇聚到茫茫车流里。
在一个红绿灯前,车子十五分钟才往前动了几格,然后好一阵子又没动静。
江清宁一只脚在驾驶室里剁的乒乓响,“妈的,好巧不巧赶上堵车,好烦!!”
康念低着头笑眯眯的玩手机,没理她。
终于上了单行道,路两旁的路灯刷的亮起一排排。
离车一段距离有一盏高高的路灯,照映出车身轮廓。
同温礼发完微信,康念放松地斜靠在副驾驶的座椅上,额前的刘海有点遮住眉峰,她伸手拨一拨。
江清宁开着车,看她一眼,突然问道:“怎么个情况?男朋友?”
康念想一想,淡淡道:“……应该……还不算。”
路过的光影打在她脸上,一阵黄一阵白。
江清宁笑了